程景頤頷首,目光也有一瞬間失神。
他方才在趙歸雁身上,感受到了與他相似的情緒,那種像是茫茫雪原上,只有他一人的孤寂感。
他幼時活得無趣,宋太后只有他一個孩子,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他身上,將他當成鞏固地位的工具。
他印象裡,他除了書還是書,很少有玩鬧的時候。
他的父皇謹遵嚴父的身份,將他視作大魏的未來帝王,更是對他一絲放鬆也無。
加之先帝才能平庸,見稚兒都如此聰慧,定會有一番遠比他名垂千古的成就,於是隱隱對他有些嫉妒,內心的矛盾讓他對這位驚才絕豔的太子也不是十分親近。
程景頤沒料到,竟在趙歸雁身上,感受到了相似的情緒。
程景頤眼神微閃,心生憐惜。
他語氣帶了幾分沉,很是認真地說道:“你在何處,何處便是家,你是女主人,皇宮也都是你的。你喜歡什麼景緻,就造什麼景,亭臺樓閣,雕欄畫棟,都能按照你的喜好來,朕的私庫充盈,隨你如何,只要你高興就好。”
趙歸雁心底劃過一抹感動,她震懾於那句“你在何處,何處便是家”,更驚訝程景頤對她的縱容和寬宥。
他沒有用國庫,害怕朝臣彈劾他大興土木,勞民生財,用自己的私庫,便只是家事,大臣也不好說什麼,看顧到了她的名聲。
趙歸雁朝他笑了笑,心裡的陰霾一掃而光。
程景頤當真是待她好極了。
兩人相攜走進殿內,趙媽媽與何媽媽行了禮,目光關切地在她身上巡梭了一番,見她去了一趟壽安宮的確完好無損,才放下心來。
見程景頤與趙歸雁姿態親密,也很有眼色地帶著宮女紛紛退下,留夫妻二人獨處。
程景頤一路拉著趙歸雁走到了榻上,坐下便問:“剛剛太后那邊為難你了嗎?”
程景頤既已確定了自己的心思,自然將趙歸雁的安危放在了第一位,宮裡有許多暗線,皆是藏在暗處保護她。
趙歸雁搖了搖頭,“未曾,只是叫我過去囑咐了幾句冬獵的事宜,也沒說其他的。”
趙歸雁如今還很是納罕,見了程景頤,便將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太后娘娘不像是會關心這種事情的人。我管理後宮多日,也沒見太后娘娘對這些事情上心。為何今天特意叮囑,冬獵是重要,但不至於驚動她的尊駕吧?”
宋太后對於後宮的事,除了程景頤的子嗣妃嬪,其他的事情她並不太關注,也不會插手她的管理。
今日著實不符合她往日的性子。
程景頤眼神有一瞬間的陰鬱,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讓他厭惡的事物,唇角繃得緊緊的,握著她的手也有些用力。
趙歸雁感覺到了掌上的疼,不動聲色地皺了下眉,卻並未吭聲,默默等待著程景頤恢復情緒。
半晌,程景頤才平復下了臉上的異樣,他語氣清淡,道:“冬獵是大魏盛事,那幾日無論男子女子都能上場狩獵,太后也能出宮,她擅騎射,定會參加狩獵。林中多野獸,且女子頗多,為了女眷安危,所以她才格外注意吧。”
趙歸雁心想,為何她總覺得真相併不是如此呢?
不過,讓她詫異的是,宋太后竟然擅騎射,她看著嫵媚嬌貴,一看就是千嬌百寵養大的閨閣小姐,竟然那般厲害嗎?
趙歸雁說:“那可真是太可惜了,我不會騎射,怕是不能親自狩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