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藏在源稚女全身肌膚下那些暗淡的、仍在運轉的鍊金矩陣緩緩收束了自己的力量。
一瞬間整個世界的嘈雜和喧譁都重新回到他的耳中,群山之間妖魔般呼嘯的狂風、噼噼啪啪落在被凍僵的地面的雪霰、林木間微微轟鳴的引擎和發動機,以及被放置在解剖臺上那枚尚在搏動的暗青色巨大龍心。
低低的梆子聲從源稚女的身體裡傳出來,那可怖的聲音讓他覺得自己像是正身處一個舞池,周圍成千上萬的人都在舉著木梆子以詭異的旋律敲擊。
回憶像是被深藏在腦海中的種子,在梆子的敲擊聲中破殼生長,刺著他的太陽穴劇痛。
這男孩的身體在此刻忽而緊得像是被一張被崩到極致的硬弓。
巨大的恐懼夢魘般從心中升起,他顫抖著用自己青筋暴起如大理石般質感的手指去摘掉眼睛裡的薄膜,將那兩片金色的美瞳拋進雪幕中。
接著那對瞳孔在金色和黑色之間變化,彷彿兩盞金色的燈在黑暗中閃滅。
源稚女微微彈指,尖利的骨質利爪從他的指尖生長出來。這男孩面無表情地將利爪併攏成刀,緩緩刺入自己的胸膛,熾熱的血如噴泉般狂湧,那隻爪子沿著心臟的瓣膜向兩側摸索,終於在某個位置找到了自從抵達紅井就一直在工作的微型裝置。
他低低地哼了一聲,將那臺裝置從自己的心臟上拔起,帶著大簇的血從胸膛中取出來。
劇痛簡直深入骨髓,可源稚女仍舊面不改色,他將那臺仍在輕微震動的米粒大小的裝置放在自己的眼前觀察,指尖用力,金屬的小玩意兒就在這男孩的利爪之間迸成跳躍的火花。
王將從來沒有信任過源稚女,他當然也不會信任從源稚女的內心分裂出來的那隻惡鬼風間琉璃。
很早以前這臺裝置就被埋進了源稚女的心臟中,它會以特定的頻率震動,將那種梆子聲透過骨傳導直接讓這個男孩的聽覺神經接收。
這樣一來就算源稚女破壞掉自己的聽覺也無法反抗王將的掌控。
同時這臺裝置還是一枚微型炸彈,它的威力甚至還不足以摧毀一臺冰箱,可貼著一個人的心臟爆炸卻足夠終結生命。
捏碎被植入自己心臟的骨傳導器之後,源稚女凝望王將的屍體。
被斬首之後這個老人強大的心臟仍舊在有力的搏動,將屍體的血壓提升到匪夷所思的程度,隨後他全身的血液都從頸動脈處噴出來,像是幾米高的噴泉,幾秒鐘後這具無頭的屍體才痙攣著跌倒下去。
此時屍體已經完全冷卻了,雪霰噼噼啪啪地落在那件被凍僵的羽織上,讓人想起古老的戰國時代那些死在戰場上的武士。
女孩般柔美的男人俯身撿起王將的腦袋,伸手摘掉了那張蒼白色的公卿面具。
看到那個人的真面目之後,他微微一愣。
即使宮本落葉早就對他說起過真相,可這一天到來的時候源稚女還是覺得荒誕。
王將的面具之下頂著一張橘政宗的臉。
他的鼻樑挺直而眼睛深陷,即使死去了全身的肌肉都鬆弛了面部線條居然還如刀刻般清晰。
源稚女翻開他的眼皮,確認他有純正的黑瞳,並非斯拉夫人或者日耳曼人整容而來。
“我殺死他了。”源稚女按住自己的右耳,他的白髮漫長,在雪幕中帶著水紋那樣流淌。
滋滋的電流聲從那枚一直被佩戴在源稚女耳中的耳塞裡響起。
“我們死了多少人”有個聽上去興致不太高的男人在耳塞對面說話,那大概是個年齡很大的傢伙,聲音嘶啞,以源稚女的聽力分明能察覺對方大概現在正在看一部頗有些年代感的西部牛仔片。
他掃視四周。
“全死了。”源稚女說。
“控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