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將自己的溼漉漉的頭髮撩起來,視線都被驟然升起的蒸汽模糊了。
滾燙的熱水沖刷隆起的肌肉,讓人想起溪流在山岩中狂奔。
他用一隻手撐著磨砂玻璃,水流燙得厲害,大理石質感的肌膚也燙得厲害,溫暖起來的腦子裡則開始構思明天將要執行的任務細節。
多摩川的地下就是赤鬼川,那條地下河的水流是紅色的,因為它既富含巨量的鐵離子,又沾染了數量龐大龍類亞種的血。
數以萬計甚至數以十萬計的鬼齒龍蝰藉著那條被聖骸寄生的八岐大蛇的血和以此建立起來的地下生態系統生存在赤鬼川的紅河中。
路明非見識過鬼齒龍蝰的恐怖,知道這種看上去閃爍著熒光的龍族行刑者如果從他們的生長地逃出去,將會掀起一場多可怕的生物災難。
現如地球生態系統中根本沒有可以稱得上鬼齒龍蝰天敵甚至對抗它們的物種,相比之下亞馬遜的食人魚簡直就像是魚缸中豢養的金魚一樣人畜無害。
根據eva提供的情報,蛇歧八家注資的山梨縣環境科學研究所正在對赤鬼川進行鑽井作業,負責這件事情的櫻井雅彥不僅是一個優秀的戰士,更是一位畢業於麻省理工學院的地質學專家。
而學院藉助萬博倩的言靈血繫結羅,找到了東京附近最大的龍類亞種聚集地。路明非可以確定她感受到的就是那群飢渴的、窺視著這個世界新鮮血食的鬼齒龍蝰。
也就是說這一次在尋找神葬所這件事情上,其實是學院佔據了先機,蛇歧八家還只是在日本各地進行鑽井作業對地下可能存在的龍類遺蹟展開發掘,而昂熱已經透過血繫結羅這個言靈找到了八岐大蛇藏身的赤鬼川。
身上的汗漬和血跡徹底沖洗乾淨,呼吸和心跳也趨於平靜,路明非重新擰緊了出水口,長長地撥出一口氣。
他擦乾身體,用浴巾裹著腰際,推開淋浴間的門。
蒸汽像是找到了洩洪口的江水,跟著路明非一起流淌到房間裡,然後很快又消散了。
他回來的時候沒有開燈,因為他的血統在一次又一次的暴血中不易察覺地被推進到了匪夷所思的濃度,夜色中路明非的視力也不會受到多少影響。
只是此刻屋裡的黑暗凝重得依舊像是某種膠質,那扇巨大落地窗緊靠的角落中,青銅鍛造的匣子被拉開一條小小的縫隙倚靠著角落中的櫻木小桌,靜靜地勃發著神話般的威儀。
青銅煉獄.七宗罪。
烏金色的銳光正沿著刀匣開啟的縫隙流動,路明非一邊用一條巨大的毛巾使勁擦拭自己的髮絲,一邊從床上拎起那把用被繃帶包裹起來的色慾,走到七宗罪旁邊略帶弧度的躺椅上坐下。
風捲著細小的雨絲和巖晶般的微雪拍打在落地床上發出沙沙的聲音,黑暗里路明非安靜得像是一座雕塑。
夜中的房間安靜得落針可聞,可在路明非看來每一把刀劍都在傳出熟悉的呼吸聲,這些擁有生命甚至自我意識的武器正在歡呼雀躍。
正如故人重逢。
路明非最擅長的武器一直是短太刀,再加上色慾最便於攜帶,所以他一直將色慾單獨帶在身邊。
東京半島酒店有夏彌和康斯坦丁在,世界上不會有人能從兩位貨真價實的龍王眼皮子底下盜走這件神話武裝。
繃帶被從盡頭處拆開,路明非叼著沒有點燃的香菸一點點讓那把被他握在手中時所發出金屬轟鳴宛若巨龍吼叫的肋差重現天日。
這烏金色的利刃微微顫抖,刀柄與刀身的銜接處一隻若隱若現的眼睛緩緩睜開,像是已經迫不及待要回到刀匣當中。
很多年前路明非其實並不喜歡七宗罪,他甚至有些畏懼這套武器,因為他的心裡始終有個陰影,好像當這些刀劍被握住,殺戮就要無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