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的一部分,但每一句短語的末尾都用很小很小的字寫著路明非我很愛你。
路明非,我很愛你。
短短七個字,卻出現了幾十次,也或許一百次。
路明非的手指哆嗦得更厲害了,他無聲地啜泣,眼角的淚滾燙得像是蒸汽鍋上的水滴,緩緩地被煮沸化作向上的白霧升騰。
他一張張地看那些照片的背後,每一句詩都寫滿女孩對某個人的喜歡,她真的很喜歡他,喜歡到骨子裡,喜歡到靈魂中。路明非翻看的速度越來越快,眼神也越來越惶恐,終於,某一刻,他徹底失去了力量,信封滑落在地上,所有的照片都散落,只剩下最後那張被捏在指尖。
是信封裡唯一完整的照片,居然是很罕見的路明非和夏彌的合照,兩個人都穿著卡塞爾學院的校服,他們面對面站得很近,昏黃的陽光把背景中巨大世界樹雕像的影子投向整個校園,女孩則踮著腳去仰望男孩的臉,男孩卻侷促地轉過眼不敢去和那對貓一樣的眼對視。
路明非記起來了,這是自由一日結束時芬格爾拍下來的,不過清晰度並不高,在守夜人論壇掛了很長一段時間。
夏彌大概是請人幫她把清晰度調整了,看上去居然格外明亮。
照片的後面寫著的並不是短詩。
“我很怕黑。”
“可是你說會一直在我身邊,所以我不怕了。”
“師兄,我們在一起吧。”
只是那麼短短的三句話,卻讓路明非徹底破了防,他掩面似乎是痛哭,可又在發出低聲狂笑般的聲音,只是肩膀不停地顫抖,身子漸漸矮了下去,直到最後跪在地上無法起身,白色的蒸汽從他捂著臉的指縫中滲透出來。
有個男人的聲音在他的耳邊低低地響起,
“就算你和全世界為敵我都站在你身邊”。
那是他自己的聲音。
如果做不到為什麼還要承諾呢?承諾了就要做到啊。
可這就是命運啊,誰能反抗命運呢?
命運算什麼!我這種人就是要逆命而生的不是嗎,我為什麼不反抗呢。
又有某個人在他的耳邊呢喃,他說路明非,不要做會讓自己後悔的事,不要讓那些愛你的人難過,因為這個世界上,你愛的人固然很少,愛你的人也絕不會多。
他發出低聲的吼叫,像是狂龍的咆哮被壓抑在唇齒間。
是啊是啊是啊,路明非,就是這樣,如果是這個世界要傷害那些愛你的人,那就讓我們把這個世界都燒掉。
忽然間,金紅色的光撕裂黑暗,那些光從男人的指縫中鑽出來,像是不甘的群蛇!
路明非緩緩地放下雙手仰望落地窗外的夜空,他似乎平靜了,可瞳孔裡流淌著火焰,火焰把瑰麗的金紅色的光揮灑出去。
男人吐出悠長的一口氣,像是要吐出所有的悲涼與絕望。
他隨後低下頭,細密的鱗片緩緩撕破面板鑽出體表,那些鱗片開啟合攏,每一次張合都會從底部釋放大量的蒸汽。
金紅色的光就像是流淌在鱗片表面的火河那樣照耀了男人已經堅硬無比的面骨。
他低低地笑起來,又像是在哭,因為有蒸汽從他的眼角升起。
對了,就是這樣。
路明非,你已經犯過了鑄鐵成山不能悔改的錯誤,現在還要讓那樣的錯誤重蹈覆轍嗎?
“夏……彌……”男人的聲音斷續,闖碎了此間的死寂。
那時我們有夢,關於文學,關於愛情,關於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們深夜飲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夢破碎的聲音。
——北島《波蘭來客》
回望第一次接觸江南老師的龍二,還是心藏天涯的少年,今天卻已經歷經了些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