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打翻了已經拎上公文包準備離開的油頭男,然後在大媽們“殺人了救命啊”的慘嚎中牽著夏彌的手逃之夭夭。
直到今日,路明非仍記得那天的黃昏是多麼柔軟,最後一縷陽光消失的時候他回頭去看夏彌,那些光也正從夏彌的眼睛裡緩緩地褪去,天邊的雲是火焰的顏色,女孩的瞳孔也是火焰的顏色,夜色降臨無可阻擋,可那雙原本貓一樣警覺的眼睛前所未有的明亮。
其實路明非那時候就該意識到了吧,那種明亮的光是名為愛的情愫,或許從很早開始那種感情就在師妹的靈魂中如纏繞古樹的藤蔓那樣在緩慢生長了。
——夏彌家的鑰匙有兩把,一把在她自己手裡,一把從很早開始就放在路明非這裡了,他把這個金屬的小東西插入鑰匙孔裡,緩緩地轉動。
咔噠的聲音中,鎖舌分離,門吱呀著開啟了,迎面而來是夏彌身上常用的洗髮水和沐浴露的香味,這味道涼得沁骨,像是緩緩上漲的海潮,把路明非整個人都包裹進去。當門在身後閉合,隨後則是鋪天蓋地的黑暗。
真孤獨啊。
路明非靜靜地站在那片馨香包裹的黑暗中,他沒由來想起馬爾克斯在《百年孤獨》中寫下的一句話。
“過去都是假的,回憶是一條沒有歸途的路,以往的一切春天都無法復原,即使最狂熱最堅貞的愛情,歸根結底也不過是一種瞬息即逝的現實,唯有孤獨永恆。”
是的,唯有孤獨永恆。
命運中女孩的死去已經不可避免,此刻他不過緬懷她曾存在過的痕跡。
路明非摸索著在這個小小的房間裡走過,屋內的陳設和過去一模一樣,好像龍也是念舊的生物,害怕有某個她在乎的人走進來就不認識這裡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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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終於摸到了窗邊,開啟了象牙白的窗簾,半掩的月光就從巨大的落地窗揮灑進來,像給一切都鍍了銀。
落地窗的旁邊居然就是一個立式衣架,上面掛著那件夏彌帶回來的卡塞爾學院墨綠色校服,大概是才手洗過,熨燙得整整齊齊,還帶著薰衣草的香味,路明非默默地站在那件衣服的前面,他端詳了很久,直到眼睛酸澀鼻子也酸澀。
可又能怎麼辦呢,人怎麼能和命運那樣的東西抗爭呢。
不知道何時開始,路明非驚覺連自己也潰敗在宿命那樣的潮汐中了嗎。
人和人的出場順序真的很重要,陪你一起喝酒的人,是沒法送你回家的。夏彌陪他喝了一杯香醇的美酒,可路明非選擇送自己回家的人並不是她。
他開始面無表情地在這間屋子裡漫步,緩慢地走過夏彌曾走過的每一塊地磚,感受那個孤獨地在這個世界上活過了十多年的女孩曾感受過的東西。
直到他看到那張很大很舒服的床的床角坐著的表情認真的輕鬆熊。上次見它,這傢伙的耳朵上還頂著女孩天藍色的長襪,這次卻歪倒在床頭,靠著柔軟的白色枕頭,柔軟的被子拉上來蓋住它的全身,只露出一個大大的腦袋。
路明非把被子拉開,想把那頭熊帶走,可他忽然愣住了,酸澀的液體再也忍不住,緩慢地自眼角流淌下來。
大熊的身邊還躺著一隻小熊,那隻小熊很眼熟,路明非也有一隻一樣的,是師妹在剛進入學院的時候送給他的。
他顫抖著把它翻轉過來,一瞬間彷彿這個世界的寧靜都崩塌了。
“路明非和夏彌的,Rillt;divclgt;“那師兄你會一直對我這麼好嗎?去了美國會不會被資本主義的蜜糖腐蝕,忘了我們之間這純純的革命友誼?”
“那如果有一天我犯了很大的事兒呢?什麼FBI、CIA、軍情六處、摩薩德什麼的一股腦都要來弄死我呢?你還會認我嗎?”
“路明非,你現在聽清楚了。我知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