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最多十歲,青春期都還沒到。”
“哥哥你說話真有意思。”路鳴澤說,他轉頭看向另一個方向,路明非也看過去。
那裡是光無法照到的黑暗,可此時朦朧的色彩以緩慢地速度渲染了過去,像是一款極真實的遊戲的載入動畫。
鐘聲漸漸遠去了……不,不是鐘聲遠去了,而是突然響起的雨聲太大了,大得幾乎藏住了鐘鳴。
路明非仰起頭,漫天的雨穿過雕花玻璃落下來,打在光滑如鏡的大理石地面濺成大大小小的水花,每一朵水花的表面都晶瑩,倒映出路明非和路鳴澤的臉。
他再次看去路鳴澤看向的方向,穿著塔夫綢露肩裙的女孩在積水中舞蹈,水花在她那雙白色的細帶鞋旁邊濺起復落下,很多玩偶或者塑膠玩具滾落在周圍的雨水中,輕鬆熊、小黃雞、hellkitty和橡皮鴨,女孩的紅頭髮像是漫漫的雲。
此刻世界是灰色的,沒有邊際,只有漫天的大雨,而女孩在雨中舞蹈。
所有的光都在收束,最後只剩下暗淡的兩束白色的光柱分別落在路明非和那個跳舞的女孩身上,路明非緩緩地起身,莫名的憤怒和悲哀填充了他的心臟,可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悲哀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憤怒。
他意識到那個正在跳舞的女孩就是繪梨衣,可是她此時應該在準備注射黃金聖漿才對。
路明非猛地站起來,那片寂寥的大雨忽然遠去了,升得很高,出現在他面前的只有寂靜的螺旋樓梯,像是老舊的公寓,樓梯兩側的每一扇門都是緊鎖的,看不見人,只有重複的腳步聲。
老式留聲機的音樂聲不知道從何處傳出來,和著雨聲,只屬於阿爾弗雷多的茶花女高唱著某個已經逝去的時代,她的歌聲似乎要穿透天花板升入黑色的雨夜,而繪梨衣就在那片雨夜下的天台起舞。
路明非憤怒地踏上階梯,他很害怕,好像有什麼恐怖的事情正在接近,他必須帶走她,那種畏懼以至於到了讓他忘記自己應該是在路鳴澤的幻境中的地步。
小魔鬼亦步亦趨地追逐著路明非,他們一起經過一扇又一扇的門,每一扇門裡面都有人,這些人用鋼鐵和木料把自己與外面的世界隔開,獨守只屬於自己的秘密。他們有的在咆哮、有的在抽泣、有的在歡笑、有的已經死去。甚至偶爾有紅色的液體從門的下方緩緩流出,路明非踩在上面繼續向前走去,他的腳印變為紅色。
這條似乎永無止境的螺旋階梯像是隨著他的行走而長大,最後巨大得像是一座蛛網般的城市。
層層疊疊的樓梯、轉角和走廊組成了這座被埋葬在寂靜雨聲中的孤城,那些房間裡的人在路明非的耳邊咆哮、抽泣、歡笑和死去。
路明非越走越快,最後狂奔起來,茶花女的聲音已經被隔斷,只有他自己的腳步聲和路鳴澤一起跟隨著他。
最後他來到一扇門的後面,他伸手去推那扇門。
“哥哥,你真的要推開那扇門嗎”路鳴澤突然幽幽地說,路明非忽然就愣住了,他想為什麼不呢,為什麼不呢,推開這扇門那些命運中註定要來臨的悲哀就徹底崩碎在另一個世界裡了,推開門他就能帶上那個太依賴他的蠢姑娘一起去韓國看那株巨大的海棠樹了。
只要推開,只要推開這扇門……
手分明已經在門把手上了,為什麼就是不願意去推開它呢路明非猛地驚覺,他意識到路鳴澤的聲音沙啞,還有水滴在地上的聲音響起,並非雨聲,而是血流淌的聲音。
他回頭去看路鳴澤,那個可愛的男孩也歪著腦袋看路明非,只是他的身體支離破碎,像是被人捏碎的塑膠娃娃,密密麻麻的裂縫佈滿路鳴澤的身體,血液從那些裂縫中滲透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