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驚鴻的一眼之中,路明非轟然點亮了他的黃金瞳。
接天宛若狂流的雨幕之中,一條漆黑幽深的高架路從天的另一頭銜接到天的這一頭,這東西那麼漆黑幽深,在雨幕裡和夜色幾乎融為一體。
離他們腳下這艘貨輪並不遠的天空,高架路的收費站中,赫然佇立著兩道狹長扭曲的黑影,密密麻麻彷彿響徹整個天地的嬰兒的嚎哭從高架路上傳來,更多的黑影簇擁在這條橫亙天穹的道路兩側向下眺望,無數個金色的光點就點綴在這些黑影的面孔上。
恍然間,路明非看到了這條高架路的編號,0號高架路。
那麼一瞬間,他如遭雷劈,好像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東西。
這時候本就波濤洶湧的海面忽然掀起了數米的巨浪,兩盞恢宏攝人的汽燈便在浪頭之上放射出遠比燈塔所照射的光束還要明亮的光芒。
路明非的渾身肌肉緊繃,他將右手緩緩摸到左方的腰跡,那裡是他習慣放色慾的地方。
有什麼東西突破了巨浪,自黑色的汪洋一躍而起。
那是夭絞的龍。
森然美麗,白色的鱗片在暴風雨中緩緩張開又扣合,發出清脆的金鐵交鳴聲。這偉大的生物在貨輪的上方一躍而過,像是一條巨蟒,悍然纏繞上了那條橫亙天際的高架路。
“哥哥,哥哥!”路明澤拍著他的手,那柄巨大的雨傘在此時不見了,雨水像是淋溼路明非那樣淋溼了他的全身,路明澤的口中發出尖利的笑,他在說,“命運的交響樂重新被奏響了,註定要降臨的悲劇無可避免!有東西察覺到了冥冥中宿命的被改變,他甦醒了,他要將命運的絲線重新連線到每一個將要死去的人的心臟!”
路明澤昂首看向那條足有一輛卡車那般粗粗白龍,白龍的鱗片上有古老而美麗的雲紋,他像是古代中國皇帝的皇宮裡那些纏繞最大石柱的龍雕一樣兇狠地纏繞著高架路,然後將猙獰的龍首正對路明非的方向。
那對威嚴赫赫的瞳孔中透射出冰冷的殺意。
“他的名字是,”路鳴澤用吐出一口濃痰的姿態從緊咬的牙齒間狠狠的吐出了那個古老高傲的名諱,“昆古尼爾!”剎那間,彷彿整個夢境都在搖擺,漆黑的天空被某個東西兇狠地撕裂。
一張巨大的、帶著鐵面的獨眼面孔從天際的深處探入這個世界。
路明非狠狠地打了個寒戰。
僅僅是聽到這個名字,他便感覺自己的心臟在發出劇烈的刺痛,像是有某個東西狠狠地插入了其中。
接著,眼前的一切都破碎了。
仰頭看天的路鳴澤、波濤洶湧的汪洋、雨幕狂流的夜色、汽笛轟鳴著向大海深處駛去的貨輪,還有那不可思議的橫亙天際的高架路,以及黃金瞳中爆射出洶湧殺機的雲紋白龍,一切的一切都在路明非的眼中如泡影般褪去,他重新回到了冰冷的三峽水底,好像剛才的時間被凍結了。
諾諾收回了她原本凝視葉勝面罩下蒼白麵孔的目光,她看向路明非,雙唇毫無血色,在射燈的照耀下微微顫抖。
“師弟,我有點害怕。”諾諾用很輕很輕的聲音說,似乎有薄薄的陰雲匯聚在那雙深紅色的瞳孔裡,柔軟脆弱得讓人心驚,諾諾從不在別人的面前展現自己的脆弱,她是一個內心要強的孩子,極端缺乏安全感。
可在路明非的面前,她一次又一次顯示出自己那麼無助的一面,因為路明非真的能夠給她帶來巨大的安全感,這種安全感好像是父親的懷抱,又好像是回到了母親的子宮裡。在這裡你知道自己不會受到傷害。
“不要擔心,師姐,我在。”路明非說,他的表情那麼肅穆,眼神那麼肅殺,好像腳下踩著血淋淋的戰場。路明非緩緩地抬頭,將視線投向水面的方向,那是深邃的墨綠,密集的水泡沿著潛水服的密封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