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可夫斯基的交響樂不再播放了,壁爐裡的木柴還在噼裡啪啦地燃燒。路明非和零分別對坐在桌子的兩側,默默地吃著各自那碗熱騰騰的罐燜牛肉,牛肉的肉汁很有些稠厚,還散發著新鮮茴香和香芹的味道。
窗外莫斯科冬天的冷風吹著白樺樹,彷彿是林間有人在竊竊私語。
“還記得我說過我不喜歡莫斯科嗎,因為這裡太冷了。”零捧著一碗從鐵鍋裡盛出來的肉湯輕輕吹了吹,鮮亮顏色的肉湯表面盪漾起一層層薄薄的漣漪。
她說話的時候古井無波,臉上的表情淡然,眼中的神采也淡然,好像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好像強大的、機器般高效穩定的諾曼諾娃殿下從未展現出過自己脆弱的一面。
“嗯。”路明非說。
“我很小的時候生活在西伯利亞最北邊的港口,那裡的人稱那座港口為黑天鵝港。”零說。
路明非不再專心致志對付他手裡的罐燜牛肉了,正襟危坐做出洗耳恭聽的表情來。雖然加了香芹之後這種俄羅斯人最喜歡的高熱量食物其實還蠻合他的胃口的。
不過繪梨衣陪著他逃了那麼久,路明非總該學會做一個合適的聽眾了。
“一個哨兵告訴我說距離那裡最近的城市就是維爾霍揚斯克,你知道維爾霍揚斯克嗎”零聲音低低地問。
“聽說過,以前在仕蘭中學讀書的時候班上有個叫陳雯雯的女孩子,她說世界上最孤獨的地方就是維爾霍揚斯克了,在西伯利亞的北方。那座小鎮在沙皇年代用來關押政治犯,是一座讓人用來絕望的城市,在漫長的寒冬中政治犯們往往因為熬不下去而自殺。”路明非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時至今日他在提起陳雯雯這個名字心中已經沒有多少悸動的感覺了,也確實應該如此,因為其實路明非暗戀某個年輕女孩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維爾霍揚斯克再往北邊走三百四十公里才是黑天鵝港,乘坐狗拉雪橇天氣好的情況下需要五天時間才能抵達。”零說,“這中間沒有補給站,普通人踏上那條路就是送死。”
“你在那種地方長大”路明非遲疑著問。他其實疑惑也挺多的,那些像是被冰封在記憶深處的幻覺總是一遍遍呼喚零號這個名字,每一塊零散的記憶碎片都有零的剪影。
像是跟著你長大的幽靈,伱長大了她就離開了,可是有一天那個幽靈又以另一個身份出現在你的身邊。
此外日本海溝機緣之下沉沒的那艘破冰船列寧號就是從西伯利亞某個無名港駛出,黑天鵝港和無名港……是否會有些某些聯絡
而且按理來說零說的那種地方根本就不適合人類生存,冬天的室外溫度至少在零下三四十度,北冰洋的風浪和海面結冰也會影響那裡和外界的聯絡。
就算俄羅斯政府在北冰洋沿岸建設秘密軍港也絕不該把孩子帶進去,駐紮在那裡的該是鐵鑄般的軍人才對。
“黑天鵝港是一座福利院,也是一座基因研究實驗室,在很長一段時間裡直接對克里姆林宮負責。政府將從全國各地發現的像我們這樣的孩子送到那裡,有反社會人格並且難以矯正的就一生都無法離開,我們這些性格正常的人就在一段時間後被送回莫斯科。”零說,她撒了謊。跟路明非看到的完全相反,零一直是個撒謊成性的女孩,她只是很少對路明非撒謊,偶有這種事情發生眼睛裡也沒有一點情緒的波動,像是個紙娃娃。
聽到零這麼說路明非就點點頭。
他們這樣的人能是什麼人
無非就是混血種。
世界上、尤其是東方,絕大多數人的身體裡都藏著隱性的龍族基因,這些基因有很小很小的機率自然覺醒,但是在龐大的人口基數中即使是小機率事件也會變得極頻繁且不可控。哪怕有密黨、正統、這個會那個社的組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