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一條能夠安全通往終點的路,於是他就伸手在光幕上劃拉,從雜亂的線條般的迷宮中找到那唯一的HE。
當路明非的視線徹底掃過遊戲地圖的每一個角落,光幕上的視覺忽然就縮小了,他能看到的只有那個畫素小人周圍很小的一片區域。
“開始吧,哥哥,你已經看了很久了。”路鳴澤說,他攤開雙手,“再看多久對你來說其實都沒有意義,因為米諾陶迷宮處於永恆的變化之中,你記住一條路線,那條路線很快就變成死路,走到盡頭是噴吐毒液的奇美拉,然後奇美拉朝你噴吐了毒液,你就死了。”他說得輕描淡寫,路明非卻雙目帶著些赤紅。
他知道路鳴澤從不會無緣無故做些沒有意義的事情,他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有他自己的道理。
既然小魔鬼說他很快就要面臨人生中重要的選擇,那麼路明非就相信路鳴澤說的,他也願意抓住任何一絲機會和希望。
遊戲伴隨著一陣經典任天堂開幕曲開始了,路明非全神貫注,眼睛裡簡直在流淌著瑩藍色的光,那些光似乎組成0與1不斷翻滾的字元,龐大的資訊湧入路明非的腦袋,剛才瀏覽過的迷宮全景似乎完整地呈現在他的眼前,那個穿著墨綠色校服揹著七宗罪的畫素小人就呼呼哈哈地在迷宮裡狂奔起來,一路暢行無阻,既沒有遇見擋路地怪物也沒有遭遇支線事件,好像世界上所有的艱難險阻在面對路明非地時候都選擇了退避,他就是天命之子,他就是這個世界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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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伴隨著砰的一聲,畫素小人狂奔的那條筆直長廊就像是轟然合攏的金屬大門那樣猛地嵌合在一起,路明非甚至連唯一一次技能都沒有使用,遊戲就失敗了。
“他媽這遊戲是人玩的?”路明非朝著路鳴澤嚷嚷。
路鳴澤做出一臉委屈的模樣,“這本來也不是遊戲啊哥哥,這是命運,難道你命中註定要有一次大劫有一天會被天上落下來的死鳥砸中砸成腦震盪,命運還得先告訴你一聲嗎?”
他感受到地面的震動,也聽到隱藏在克羅埃西亞狂想曲中的轟響,甚至都不用極目遠眺就看到由兩排巨木組成的高牆忽然兇猛地合在一起,薄薄的天光中被掀起一層那麼厚的煙塵。
遊戲中發生的一切也正發生在這個世界。
路明非的表情和眼神都沒有多少變化,只是靜靜地看著,但很快他那種安靜的表情就變得猙獰起來,猙獰中帶著無法言喻的憤怒!
刺眼如汽燈的赤色黃金瞳悍然亮起在路鳴澤的面前,那個剛才還安靜地坐在那裡的男人忽然變得威嚴可怖,簡直像是地獄走出又殺穿了天堂之後亡命人間的惡鬼。
撕裂的雲端忽然閉合了,灑落的天光徹底消失,暴雨來臨前那般的黑暗籠罩了這個世界,路明非雙眼中赤色的黃金瞳幾乎成了唯一的光源。
他緩緩地遠離路鳴澤,那種頹然的暴怒正在慢慢消退。
路明非知道自己在憤怒什麼,他在為某種明白無助的情緒而憤怒,他憎恨無助的自己,所以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可那種無助感就像惡鬼那樣重新找到了他。
這個世界開始下一場黑色的雪,那場雪真是極盡哀榮,雪花如渡鴉的尾羽,漆黑且彎曲,每一片雪花其實都是已經徹底枯死的鬱金香花瓣。就在遊戲失敗的那一刻,迷宮盡頭天光下淡黃色的花田就騰起低矮的黑色火焰,那些其實不是火焰,而是死亡的氣息,所有的鬱金香都在死去,然後被狂烈的風捲起來去到天上。
每一片花瓣都黑得像是燃燒過的灰燼。
風中有灰燼的味道、鬱金香仍盛開時留下的味道,還有風吹來的不知何處的血腥味。
還有一股淡淡地、很熟悉的、但怎麼也記不清究竟是曾在哪裡嗅到過的香味。
——
路明非的牙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