液壓鑽機銜咬著長達幾百米、由一節一節高強度合金駁接起來的鑽桿在暴雪中工作,金剛石鑽頭的轟鳴從鑽桿與深井的縫隙中滲透出來,在谷地中迴響。
櫻井雅彥總是會被那種轟鳴聲從小憩中驚醒,醒來的時候滿臉都是汗水,連背心都被冷汗浸透。
他想鑽頭在岩層中鑽探的巨響簡直像是地底深處的雷鳴。
又像是地獄中不甘的亡靈們在對著地上的世界嘶吼。
施工現場暴雪紛飛,用鐵皮棚子遮住的煤氣爐裡火焰燃得旺盛,把少有的暖意分享給此刻仍在堅守崗位的工人們。
櫻井雅彥擰開保溫杯,喝了口裡面的熱茶,發出一聲滿足的嘆息,隨後眼神憂慮地再次望向那片施工的谷地。
這座山谷的名字是雷鳴谷,因其下方赤鬼川在蜿蜒的岩層中碰撞發出雷鳴般的轟響,雷鳴聲又接著岩土層一直向上傳遞到山谷中而得名。
也有人說這下面其實是黃泉的出口,所謂雷鳴壓根就是惡靈們在叩擊人間的大門。
櫻井雅彥並不知道家族在這裡發掘的意義是什麼,但他心中隱隱有些不安,每當聽到那些震耳欲聾的爆鳴,他就心驚膽戰,深恐自己無意中開啟了地獄的長路。
五座氙氣大燈被安裝在紅黃相間的矮塔頂端,佇立在谷地的五個方位,雪亮的光斑就隨著它們的旋轉而移動,緩緩照亮山谷照亮遠處的山影,也照亮谷地中那些忙忙碌碌一派熱火烹油景象的工作人員。
臨時搭建的簡易工作棚裡只有寥寥幾人,櫻井雅彥隨後將目光投向那個進入這裡後就沉默寡言一言不發在便攜電腦上噼裡啪啦敲字的俄羅斯女孩。
克里斯廷娜.卡巴耶娃,畢業於莫斯科國立大學下設土壤科學學院,是地質學和地下水文學的專家,接受巖流研究所的外聘來對赤鬼川進行協助發掘,此外還有她的日本男朋友龍馬浩一。
兩個人都帶著能證明身份的卡牌和巖流研究所的工作證,輝夜姬的系統也能識別,所以櫻井雅彥沒有理由懷疑他們其實是密黨的間諜。
遠處叫龍馬浩一的男人正在山崖的邊緣俯瞰那座谷地,靠著一輛施工用的大型剷車,兩肩堆滿了雪花。
那傢伙此刻一隻手摸著一包煙,另一隻手拎著打火機,腦袋和脖子都被凍得恨不能縮回衣領裡,像是隻被人在冬天喚醒還沒睡夠的王八。
也不知道這樣的傢伙是怎麼和那個俄羅斯女孩走到一起的,他們看起來根本就不是同一類人。
“我檢視了你們的施工進度,現在已經向下挖掘了三百一十一米,可是進展顯然在變得越來越緩慢。”克里斯廷娜將長髮紮在腦後,戴一副黑色的巨大膠框眼鏡,臉上只畫著淡妝,身上裹了厚厚的大衣,看上去像是一隻嚴嚴實實的帝企鵝。
不過她這副打扮倒真和莫斯科國立大學的畢業生一模一樣,一眼看過去櫻井雅彥就覺得這是個雖然漂亮得過了分但不怎麼會說話而且不怎麼好相處的俄羅斯女孩。
說這些話的時候她推了推眼鏡說,這樣她看起來就更像是個一絲不苟的理科姑娘了。
“發掘工作越是往下,溫度就越高,需要突破的岩層也越厚,就算是金剛石鑽頭也不得不時常停下來降溫,液壓鑽井機也需要休息以緩解金屬疲勞。”櫻井雅彥無奈地說,“不過我們已經在以極限的狀態運轉那些大型機械了,距離工程開始前勘測的赤鬼川紅泥層還有不到十米的深度。”
果然是初入社會的小女孩啊,雖然頂著巖流研究所的名頭,可一到這裡就是這副問責的態度,還真讓人不爽,櫻井雅彥心想,臉上卻並沒有做出不耐的表情。
不過沒有料到從克里斯廷娜口中說出來的居然是純正的日文,還帶著些北方四島的方言。
克里斯廷娜板著臉站起身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