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這座村子後面走,去尋他們進山的路,尤其是車行過的路。”謝承思坐在運屍車上指路。
出門後,仍由甘松駕車。
降香服侍謝承思,坐在車廂內。
幸虧原本套車過來的人,考慮到屍體受潮後,恐會影響肉質,選了個有頂有門的的車。
否則,棄了素輿的謝承思,就可要受寒淋雨了。
車內雖然乾燥,但這架車除充來運屍外,應當還運送其它穢物,使車廂之中充斥著難以言喻的味道。
謝承思席地而坐,居於其中,泰然自若,不僅沒用帕子捂住口鼻,反而將京中懷親王的丰姿貴態,全端到了這鄙陋之處。
身旁的降香也從最初的擔憂,變得嘖嘖稱奇。
殿下倒也沒她想象中的那般嬌貴。
但謝承思的指示,又將她的心懸了起來:“殿下遇著這般兇險,不該返回嗎?”
“來都來了。”謝承思言簡意賅地道。
總不能因遭了莫名的刺殺,卻因懼怕出事,又莫名退卻,以至於空手而歸。
他從來喜歡冒險。
且坦然接受後果。
願賭服輸。
先帝在時,是他冒險拿到禁衛的訊息,才能挾制父親,聯合姑母長公主,扳倒那時的外戚白氏。
即便落得腿傷的惡果,也是他技不如人,沒什麼後悔可言。
更不能阻止他繼續涉險。
如今不過是區區一條路,既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他當然要進來探查;當然也會為了大石村殺人滅口的動機,繼續深入。
經歷前半夜,他已經能確定,他們就是因為發現了那條車行進村的道路,而被對方引進去,打算甕中捉鱉。
這路,或者說這大石村背後,究竟藏著什麼秘密?
這座村子看上去,實在是平凡無奇。
沒見有什麼特別的營生。
非要說它是個強盜窩,以殺人越貨維生,也不像。
若是這般,僅僅用車運送人肉,與那路上極深的車轍,更全然對不上。
或許村莊只是個幌子,而秘密藏在山裡。
馬蹄踏在溼滑的地上,濺起一陣陣的水花。
路兩旁有人家被驚醒,點起燈向外檢視,朦朧間看到了車的形狀,便又熄了燈睡下。
車是村老石伯家的車,他今日剛接了一行誤闖的外人,應當是趁著雨夜去善後了。
狂風暴雨伴著驚雷,沒人願意出門仔細看。
謝承思便在這樣的掩護之中,如入無人之境,順利找到了進山的入口。
降香這回卻不翻包袱了。
她伸手在懷裡摸了幾下,掏出一個黑漆漆的口袋。
“用這個照路。”她將口袋遞給駕車的甘松。
甘松一聽,先是長舒了一口氣。可算不用摸黑行路了。
降香人雖愣了點,做事當真是細緻熨帖,能得殿下信重,也不無道理。
竟連趕夜路照明的器具,都有所準備。他打心底裡佩服。
可當他接過口袋,解開外面束緊的繩子,見著了裡面的東西,動作卻猶豫了起來:“這……”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寶物,一時不敢碰。
——口袋裡是一顆八面鏤空的金球,球裡裝著一顆小巧的夜明珠,滴溜溜地旋轉著,在黑夜裡透出瑩瑩的柔光。夜明珠離了黑口袋的遮掩,使周遭全亮了起來。
降香見他遲遲不動,直接掏出金球,塞到了他手中:“我只有這個。燈燭太大,隨身帶不下,而且遇雨易熄。”
金球進了手掌,甘松想握,又不敢握。
想握,是怕它掉了,不敢握,是怕他的手染髒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