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香提心吊膽地磨蹭到了晚上。
謝承思竟一直沒有同她算賬。
或許他當真不與她計較了。
要不然,他這麼早回來,卻不說罰她,又是何必?
降香覺得自己祈禱要成真了。
是她心誠。
越接近就寢時分,勝利就越近。
如今已過去許久,降香面對謝承思時,已經能保持清醒了。
她不再讓他幫忙沐浴。
譬如今夜。
她縮在浴桶裡,熱水越泡越涼,人卻一點也不想出來。
總想著,說不準再等等,他就睡著了。他睡著了,今天就算混過去了。
她泡了整整半個時辰。
直到寒氣激得她打了好幾個哆嗦,才不情不願地起身。
又從雕花架子上取了一塊大布巾,仔仔細細地擦乾身上的水珠,連指縫都不願放過。
這才磨磨唧唧地穿上寢衣,躡手躡腳地轉出了浴房的屏風。
房中的燈燭,確實都吹熄了。
只留床邊一盞。
——降香素日裡睡覺,定要點一盞燈。她在一片漆黑之中,被關怕了。
但她不敢表現出來。
是謝承思自己發現的。當時,降香根本無法面對他。
——是他自己發現,夜裡一旦吹熄了最後一盞燈,她就要睜開眼睛,身上像是生了寒病,不住地發抖。
沉默地睜著眼睛,縮在角落裡,極力忍耐著身體的顫抖,不要吵醒了身旁人。
直到天光再次從窗外照進來。
從那夜之後,床前就多留了一盞燈。
朦朧的燈火映亮了床幔,映出之中影影綽綽的人影。
謝承思正平躺著,一動不動。
降香貼著牆根,一點一點地蹭進床鋪。
二指拈起床邊掛著的玉鉤,極慢地挑起床幔,生怕動作大了,帳幔摩挲,發出沙沙的響聲。
可正當她專心對付床帳之時。
原本平躺的謝承思,忽然坐起身來。
“怎麼還不上來?”他催促道。
他突然出聲,降香先是嚇得一縮,然後自暴自棄地拋下玉鉤,徒手掀開帳幔,垂頭喪氣地爬了上去。
她自覺地在謝承思身旁躺下。
不敢拉被子,只敢閉眼睛,口鼻也隨著眼睛,一道屏住了。
雙手交迭在小腹上,雙腿伸得筆直。
彷彿身下墊著的,不是懷王府輕暖的茵褥繡被,狐絨貂皮,而是她的棺材板。
“今日去哪裡了?”謝承思問。
唉,該來的還是來了。老天並沒聽見她的祈禱。降香十分沮喪。
“去街上閒逛。最近神京之中,來了很多胡商,去看他們賣什麼。”她老實地答,卻聰明地省略了不好的地方。
“還有呢?”謝承思又問。
唉,果然混不過去。降香又想。心中嘆氣不住。
“我看有人偷東西,頭腦發熱,沒想那麼多,就跑過去追,追到了東西,不小心把跟著我的人弄丟了。”她再不敢隱瞞,一下子全招了。
但還是小小地修飾了一下——表明自己也不是故意的,希望他能聽出她話裡的深意,少責罰一些。
謝承思冷哼一聲:“你怎麼不把自己也弄丟了?”
降香狡辯:“我比他們厲害,不會丟。我也不會跟他們一樣,就知道告狀。”
不僅狡辯,還說起了府衛和侍女的壞話。
謝承思卻不像三四年前那般,輕易就被她惹出火來。
“神京城裡,滿大街都是金吾衛。東西丟了報官就是,輪得到你做好事?你幫人追失物,別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