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香站在謝承思身後,均勻地將香膏敷在他的背上,雙手做刀,用力推開,使香膏滲入他的肌理,既能讓身上帶香,又起到鬆快肩背的作用。
還要不時應付他的各種要求。譬如這裡重了,那裡輕了,這種香膏少了,那種香膏多了,如此種種。
香膏是降香在曲州城中臨時買的。
纈草雖提前安排了謝承思的起居,從王府帶上了他要用的大部分物件,但他是個利落人,出門習慣了輕裝簡行,難免想不到殿下會講究的細枝末節。
沒有降香的提點,他哪裡知道要為殿下帶香膏!
且他自己從不用香,便是出發前記起殿下要用,也不知帶哪些!
降香買來的這些香膏,價格不菲,她覺得都挺香,但之於精通香道的謝承思,卻總有種種不好。他有不滿,當然不會憋著,便時時同她抱怨。
一會說:“冰片放多了,太沖了!我是在鬆解腰背,鬆解夠了自當入眠,難道還要它來提神嗎?”
一會又說:“這個與玫瑰露有何分別?你當是在做菜?不如直接從廚房要罐玫瑰露來!抹在身上,餓了還能舔來吃!”
使她不得不賠禮道歉:“是奴婢的疏忽,殿下莫氣。奴婢為殿下換一種。”
又當捏肩按背的力工,又扮知心解語的美婢。
——如果她也能算美婢的話。
降香長得不醜,面相和善,尤其那雙微微下垂的眼睛,以及之中烏黑的眼珠,望之使人春風拂面。可與精挑細選送進宅子裡的美人相比,就顯得不夠看了。
看著謝承思這副目中無人的霸道做派,與在他自己的王府時,一般無二,降香不禁擔心:
“殿下進城時拂了刺史的面子,此時卻借用他的宅子,會不會結仇啊?”而且,他這豈止是借用,簡直就是毫不客氣地佔用。
謝承思懶洋洋地回:
“早結仇了,也不差這一回。若不結仇,他可不會這樣供著我。他執意讓我住這裡,你當是好心?多是我的太子哥哥吩咐過,要他監視我的動向,所以把我拘在眼皮子底下看著。太子愛面子,做這種事,生怕戴上刻薄兄弟的帽子,當然什麼都依我。”
“我進大石村的訊息,曲州刺史應該快收到了。至少能嚇唬他幾日。慌亂之中,他定然對我更加有求必應。”
“殿下英明!”降香真誠地誇讚。
她不太清楚大石村與刺史有什麼關聯,也不清楚太子與殿下之間的官司。
這些離她都太遠了。
但她知道,殿下吩咐什麼,她便照章執行什麼。
至於到了這種不太懂的地方,拍馬屁總不會錯。
並且,能從殿下的話裡得知,他們不會因為殿下反客為主的行為,而在曲州惹上麻煩,這就夠了。
又在浴桶裡泡了一陣子。
“行了,別按了。我困了。”謝承思將手搭上了桶沿。
“好的,殿下。”降香將謝承思從桶中攙出來,取來一大塊布巾,為他擦乾身上的水珠。
做完這些,她又攙著他繞出屏風,扶他坐在床榻上,為他穿好中衣。
“我要睡了。”謝承思躺倒在柔軟的衾間,拉上被子。
“殿下好眠。奴婢就在外間守著。”降香為他放下帳幔。
帳幔裡動了動,突然丟出來個長枕,砸到了降香身上。
她敏捷地伸手接住長枕,不明所以。
剛想湊近床邊輕聲詢問,裡頭就傳來不耐煩的人聲:
“你自己找地方去休息,我沒多的被子了!別在心裡罵我虐待下人,不讓人睡覺。”
“現在讓你睡了,醒來可不許犯困躲懶!”
接著,是一陣窸窣翻身的動靜,動靜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