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我便遣散這府中的下人,我們養不起他們了。”
“……好。”謝青芙轉眸看向她,“這府中還有多少銀錢?”
謝紅藥道:“賬本我放在賬房了。爹出這趟門之前一直與遼南的茶商有合作,現錢幾乎都投了進去,且一時半會兒收不回來。再除去日常開銷與遣散下人的費用,府中現錢所剩無幾。”
“……我知道了。”謝青芙掐了掐自己的手指,回過身去望著謝府匾額上的“謝”字。過了許久,她低低的問謝紅藥,“紅藥,爹是真的死了,是麼?”
謝紅藥亦是看向匾額,雙唇微啟:“是。”
於是謝青芙的腦海中便一直迴盪著這個“是”字,在謝榛的靈前跪了整整一夜,第二日她眨了眨痠痛的雙眼,起身要替謝榛換上一炷香,謝紅藥卻從外邊進來,拉住了她的手。
“你已經跪了一整晚,先歇上一歇。你若病了,只剩下我一個人,就不怕我撐不下去麼?”
謝青芙本欲搖頭,聽到她後邊的話卻是眼中一閃。她抬眸望了謝紅藥一眼,終於攙著她的手慢慢的站了起來。
雙膝發麻,讓她的動作與言語都變得十分緩慢,像是生了鏽的刀,鈍鈍的教人感到淒涼。
“我只是想同他說些話……”謝青芙搖搖頭,“長到那麼大,他總是在忙生意,我從來沒同他好好的說過話……我昨夜一直在想,他死之前會不會想起我們。又或者,會不會想起他曾經對不起的那些人。”
許多的事情藏在心裡,壓得她喘不過氣來。當她將有關沈寂的那些事情一件件的告訴謝紅藥的時候,謝紅藥的反應卻比她想象中鎮定自若得多。全部聽完之後,謝紅藥勾了勾唇角,本來便缺少血色的雙唇帶著蒼白的美。
謝紅藥道:“孃親害死了沈寂父母,他大約是內疚的。但他是個生意人,就連內疚都帶著虛偽,除了教沈寂一些本事之外,他找不到其他的補償方式。”
謝青芙搖了搖頭:“我回憶年少時候的事情,無論怎麼想,總是捕捉不到哪怕一點點他內疚的影子。我想比起補償,他教沈寂做事……更像是怕埋沒了一個有經商才能的人。”
謝紅藥望了一眼擺在靈堂正中央的那一口棺材,謝榛便靜靜的睡在裡面。即使她們就在他的面前議論著他,他也不會再起來大發雷霆了。
謝紅藥點了點頭:“你說得對,他畢竟是個生意人。”
說話間,卻見門口現出個丫鬟的身形來。
“小姐,二小姐,門外周家少爺的小廝求見。”
那丫鬟聲音哭得有些沙啞,謝青芙卻仍舊認出那是半綠。
昨夜謝青芙不曾回房,半綠沒有吩咐亦是不曾接近靈堂,是以這是她這麼久來第一次見到半綠。望見半綠渾身縞素,雙眼哭得紅腫不堪,心下不禁心疼又悽然。
謝紅藥臉上的表情沒有一絲一毫的波動,她道:“不見。你讓人回稟周少爺,謝紅藥涼薄愚昧,配不上他深謀遠慮運籌帷幄。以後也不必前來相邀。”
“是。”半綠嘴上這樣應答著,含淚的雙眼卻是望著謝青芙。謝青芙對她微微點了點頭,她這才退了出去。
不過兩月間,所有人卻都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就連半綠也都褪去青澀變得穩重。謝青芙兀自想著,同時呢喃般開口道:“周少爺大約會難過許久,他那樣重情義的人。”
情義?
謝紅藥唇邊極快的劃過一絲冷笑,但她並未多言,只道:“雖然明白姐姐不諳世事,但有些事情著實需要你一起解決。今夜你要同我去一個地方。”
謝青芙思緒被打斷,抬眼看了她片刻後,嗓音有些微啞的道:“好。”
謝青芙從前很少去考慮很多嚴肅的事情,即使經歷了與沈寂分離的事情後,她仍然是不諳世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