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麼罪名都認了,他怕的只是他愛上的那個人對他冷眼相待而已。
然而似乎怎樣努力,他都只是個不男不女的變態。塗了厚厚的胭脂,簪了沉沉的步搖,依舊讓人覺得他不陰不陽,像是譁眾取寵的戲子。
這麼想著,薄半夜冷哼了一聲從頭上拔下根步搖,隨手丟在地上,發出“咔哧”一聲。
店鋪的門卻在下一刻被拉開了,一道溫暖的燈光從裡邊透出來。
來開門的是個長相清淡的女子。
她俯首看著以低姿態蜷縮在臺階上的他,眸光裡沒有絲毫波動。
“不知夜深人靜的,公子一個人在我店門前做什麼?”
薄半夜猛地怔住了。她就這樣波瀾不驚的看著他,目光裡沒有一點驚恐嫌惡,就像真的只是看著一個普通人一般。
這是第一個沒有被他怪異打扮嚇到的人。
藉著門裡透出的光,他看到店門上方懸掛的匾額:流煙閣。
他知道僕人為自己買來用的胭脂都是出自流煙閣,卻不曾想,陰差陽錯,他竟就剛好坐在了流煙閣門口。
“我……”不知怎的,薄半夜胸中竟是一動。咳了幾聲,他緩緩站起來,身後花紋繁複的裙襬在臺階上拖出華麗的波浪,“我想買幾盒胭脂。”
他這樣說了,叫做言柳的女子竟是就那樣將他帶進了流煙閣。
她為他擦去臉上層層香粉,動作輕柔。她為他緩緩塗上胭脂,眼神專注。
他便也凝眉專注的看著她。是以到最後她將鏡子遞到他面前,他一時間竟完全認不出裡面裡面妖嬈美豔的男子是誰。
不過略施粉黛,青絲微綰,鏡中的男子看起來竟已是勾魂奪魄。
“你的膚質很好,不要胡亂往上抹其他東西,白白糟蹋了上天給你的東西。”她說著收起梳妝鏡前一排顏色深淺不同的胭脂,“若是自己不會,你可以來找我。我聽說過你的事情。為情能做到這個樣子,我欽佩你,不收你的錢。”
薄半夜久久驚愕的望著鏡子,忘了言語。
後來,因為她這樣說了,他便真的經常去找她。
也只有在她的面前,他才可以放鬆下來。相處久了,他發現這個女子不是個普通的人,不論是什麼東西,她都能懂一點。
甚至縣衙裡的仵作都曾經來找她,請教過一些問題。
也許只有這樣的女子,才可以配得上做他的紅顏知己。薄半夜自負的想著,說不定,這個女子是上天覺得於他有愧,特地派下來替他排憂解難的。
只是,現在這個該替他排憂解難的女子就坐在離他不遠的地方,淡淡看著他被手上木梳難住,沒有絲毫要過來幫忙的意思。
“你若非要認為自己是個變態,我沒有任何不同意的意思。”她輕飲一口杯中水,“然而我只教了你梳妝打扮,從來沒教過你怎樣變態。這一點你要記清楚。”
“我最討厭的,便是你這一副天塌下來都無所謂的表情。”薄半夜努力地想要理順手上頭髮,只是木梳在他手上卻偏偏的不聽話起來,越纏越緊,“言老闆,我以為你該來幫幫我的忙。”
她又捧著杯子輕飲一口,這才站起身接過他手上梳子:“自然。”
兩人都不再說話。他們的相處模式大都是這樣,雖然在旁人看來無法理解,但這卻是兩人最自然的相處方式。
半晌,她開口:“我方才聽到你說,劉璋若要買胭脂去哄女子,你也不介意?”
頭上黑髮被她輕柔的梳理著,薄半夜看著鏡子裡陰柔男子,似笑非笑:“我不介意他尚且不肯理我,我若是介意,他必定會離我而去了。”
“那麼,任由他和其他女子談情說愛,再與你朝夕相對,你不會覺得心悶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