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言傷端來熱粥,於時賦依舊將自己埋在被褥中一動不動,只是聽到門響的時候手指輕微的動了動。
“我……叫於時賦……”他閉著眼開口,話語緩慢得像是被砂礫卡住的車軲轆,但語言的連貫度卻明顯好了許多,“多謝姑娘救命之恩。我想清楚了,我的,傷……”佈滿細小劃痕的手指緊緊攥在一起,“在……在那處。姑娘,處理吧。”
他必定是下了極大決心,想明白了比起男人面子性命顯然要重要得多。只是仍舊不願意直說傷在哪處。自然,但凡是有自尊心的男子,都不會願意承認自己被另一個男子凌.辱了,且還要將凌.辱留下的傷口指給別人看。
言傷放下粥碗,將於時賦蓋至下頜的被子微微掀開,扶起渾身虛弱無力的男子:“你先喝粥吧。傷口……我可以等你睡著了再處理。”
於時賦身體又是一震,隨後輕輕咳嗽起來,嗆得臉頰微紅。本就清秀的臉經此顯得更加面若桃花,難怪沙炮子會將他帶回去肆意凌.辱。
“謝……謝姑娘。”
“我姓林。”言傷將一個靠枕塞至於時賦身後,讓他自己支撐著坐起來,然後舀了一勺粥喂到他的唇邊。於時賦遲疑片刻,方才慢慢張唇接了。言傷一邊喂他一邊將粥碗裡的粥吹涼,“我的名字叫清晝。我也曾是一個千金小姐,只是後來家道中落……”瞥了一眼於時賦,果然見他又是一怔,“家中僕人欺我少不更事,霸佔了我的家財。我便一個人遠走他鄉,最後在這裡定居下來。這裡只有黃沙,沒有其他,不必面對那些人,不必對人虛笑逢迎,所以我便再也沒離開過這裡。”
“……”他不說話,只低眉看著地面,彷彿深思。言傷見他的視線不知何時落在了她的腳上,不肯再吃粥。於是乾脆放下粥碗,將他身後靠枕緩緩抽出,又將他翻了個身,讓他俯趴在床上以免壓到身後傷口。
“我的腳,是被沙炮子打折的。”
於時賦好看的眉毛皺了起來,言傷卻視若未見:“那時大約是久不見人煙,我這樣的姿色他竟也起意要帶走我。我踢了他一腳,他痛得用長刀的柄狠狠敲了我的腿,然後我便逃到這裡,不知怎的,那些馬賊從來沒進過這裡,我已經在這裡生活了五六年。”
“林姑娘,姿色並不差……”
“我長什麼樣子我自己是知道的,於公子。”言傷說著摸了摸自己的臉,又看向自己的腳,“本就長得平淡無奇,現在更兼身有殘疾,能好看到哪裡去。”停下來,略微偏了偏頭,“更何況我說的話中,與其在意我的姿色,於公子難道不好奇,我踢了他的哪裡麼?”
“……咳咳!”於時賦猛烈咳嗽起來,言傷幫著拍了幾下,隨後面帶笑意將被子好好的為他蓋上。
“看來於公子已然猜到。”
於時賦卻只是咳嗽,搖了搖頭不肯承認。
言傷端起粥碗向外走去,走到門口時卻回過頭來:“於公子好好睡吧,再不會有誰來傷你了。”
於時賦本來緊繃著一顆心,覺得外邊風沙作響聲都尤為可怖,聽了女子的一句話心底卻猛然安定下來。
他慢慢將頭轉向門口,正看到女子用跛了的腳慢慢走路,姿勢很是怪異。一片青色的衣衫被風吹得一晃,消失在門口。
同樣的遭遇,姑娘家尚且能活得自在,自己又為何要扭扭捏捏不敢面對。
本應是困極,但不知為何現在卻絲毫沒有睡意。
不知過了多久,待到門輕響一聲被誰推開,聽著因為跛腳而特別緩慢的腳步聲,於時賦握了握拳。
“於公子,你睡著了麼?”
刻意放輕的聲音,是怕吵醒了他。言傷手裡端著熱水和乾淨布條,只能看見於時賦身體緊繃,似乎根本就沒睡著。
“我,不用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