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紅藥望著他低眉模樣,本是極力壓抑下去的嘲諷終是壓不住了,慢慢的便展露在了唇角:“沈寂,青芙姐姐單純,我卻並不好騙。她沒有吃過苦,一直生活在你與我爹的保護之下,漸漸的便養成了輕信的毛病。就像……你大約是答應了她,會留下來幫她,而她信了。”
沈寂抿唇不語。聽了這樣的話還保持著平靜,謝紅藥不由地望向了他的眼睛,只是他微微的低著頭,她便失去了猜透他心中想法的唯一途徑了。
她停了一停,將食指撫在了那本賬上。
“就像你說你什麼都沒想起來……而她也對你沒有絲毫懷疑。”
謝紅藥不再說其他的話了,因為她發現上一句話已經足夠讓沈寂暴露出內心了。他放在膝蓋上的手指微動了一下,於是謝紅藥便收起了笑。
“你真窩囊。她忽然便厲聲道,“你從前騙她隨你私奔,是為了將她毀掉,繼而將謝家毀掉。而如今謝家已經風中殘燭搖搖欲墜,你還是不肯罷手,你仍舊在欺騙她。”她忽然便撐案而起,幾乎咬牙,“從第一次見到你,我便從心底裡討厭你。因為我發現你是個窩囊得可怕的男人,那時候你明顯是被我的話惹惱了,但你為了標榜你的好脾氣強壓怒火。那時候你便開始騙她了,你是不是覺得她好騙,所以便專挑了她下手?你總是在騙她,你什麼時候才會對她說哪怕一句實話?”
沈寂用力閉上雙眼,霜白的臉色越發不好了。手指扶著桌沿,漸漸地便用力扣緊。
“你真窩囊。”
謝紅藥又重複了一次,將賬本捲起攥在了自己手裡:“我本以為,你大約是真的存有想幫忙的心,所以才回來。我想若是你願意幫忙看看賬本,我們的底氣又足了一些。只是沒有想到,你仍舊忘不掉自己來謝府的目的,即便你想報復的那個人已經死了,你也仍舊撒著自己的謊……”說到這裡,唇角的笑漸漸地更冷了,“現在謝家的模樣你已經看到了。你若是覺得自己的目的還未達到,或是還不夠解氣,便儘管的興風作浪。青芙姐姐想做什麼,我不干涉,只是你別妄圖在我的手下討到便宜。”
謝紅藥說罷,也不管筆硯還放在石桌上,攥緊了那本賬冊便徑直轉身離開。亭邊一朵紫荊花早已開得敗了,被她衣袖一帶,便安靜的落在了地上,淡紫色的花瓣蜷成一團,到枯萎也仍舊死死的抱著那花蕊。
沈寂的心痛得厲害。即便再用力的閉上雙眼,眼前也仍舊浮現著那一年的畫面。本該養尊處優的少女跪在血泊裡,一次又一次的向下磕頭,一面磕頭一面無聲的哭出來。
而他什麼都聽不見,他只能躺在地上望著她,啟唇想對她說一句話。
他想說,你不要再哭,一切都是我騙你,一切都是我活該。
只是總也發不出聲音,傷處溢位鮮紅的液體來,逐漸的將他包圍。
真冷,冷得入骨。
☆、第54章 荼白·(七)
沈寂回到天雪安排的房間時,已是快要傍晚。
他穿過無人的長廊,有秋天微冷的風拂面。硃紅色的柱子被夕陽映得泛出溫暖的橙色。他剛走到廊子盡頭,便望見了從房間內走出的謝青芙,左顧右盼似是在尋找著什麼,見到他,臉上的擔憂才慢慢的消了下去。
“你去哪裡了?”她擔心的問,“你昨日剛淋了冷雨,應當待在房中靜養,不能再受了涼風。”
沈寂低下了頭,低聲道:“無礙……我並未覺得疼痛。”他指的是他的斷臂處,謝青芙聽了他的話只好讓到一邊,將房間門口讓給他。
“你回去歇一歇罷,不要再出來吹風了。晚飯我替你送來。”
謝青芙說罷便轉身要離去,沈寂剛要開口勸阻她,卻見她又感覺到了什麼一般停下了腳步,過了片刻,她轉過頭來,臉上帶著微微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