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們的竊竊私語裡,她捕捉到了周老爺不屑的輕嗤。心中升起一種悲傷卻無力的感覺,她慢慢的抬起頭來看著周老爺,嘴唇緊珉。
“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周老爺看著跪著的姐妹二人,視線落在謝青芙的眼睛上,忽然被便笑了起來,“謝二小姐,你瞧瞧你這姐姐,看著我的眼神,倒像是我是她的仇人一般。”
謝紅藥還未開口,謝青芙便道:“周老爺對謝家多加照顧。遼南的茶葉生意,穩賺不賠的一樁生意。周老爺親自將這機會讓給了謝家。這樣重情重義的事都做出來了,我又怎麼會將您當成仇人。”頓了一頓,她對著周老爺彎了彎唇角,一字一頓,“周老爺如此厚待謝家,今日在場的各位都看在眼裡。謝青芙有生之年,必定不會忘記您的恩惠。”
周老爺嘲弄的笑還來不及完全展開,僵僵的凝在嘴邊。他沉默了許久,將雙眼眯了又眯才終於道:“我與謝老爺談生意的時候,你只是從廳上經過……你記得,這很好……”
謝青芙不說話,只直直的望著周老爺的眼睛。
面前的冷盤早被丫鬟換成了美味珍饈,更有幾名商賈前來寬慰姐妹二人,但一直到離開周府的時候,謝青芙都安靜的望著周老爺的雙眼。直看得那雙眼睛裡褪去了一開始的志得意滿,漸漸地染上了打量與心虛。
宴席結束的時候天已經晚了,謝青芙與謝紅藥步出周府。別的賓客三三兩兩拱手告別,唯獨她們靜靜地立在一旁無人問津。
接她們來赴宴的車伕收了錢已經離開,周府的小廝作勢要送兩人回去,被謝青芙婉言拒絕。她拉著謝紅藥沉默著走在安靜的街道上,腳步慢而沉重,呼吸之間只能聽到兩人的腳步聲。
“怎麼了?”謝紅藥將方才便放在心中的疑惑問出了口。
謝青芙搖了搖頭,許久才道:“我一直以為周家是想依附於謝家,讓周巽接近你我也只是為了更好的巴結謝家。但直到今天我才想明白,周老爺從一開始想的……便是將謝家踩在腳下。”
“何以見得?”謝紅藥十分平靜。
謝青芙用力的閉了閉雙眼:“今日他的種種表現,皆能看出對謝家積怨已深。我不願懷著惡意去揣度別人,但就在方才,我忽然想起,周老爺建議爹投錢進茶葉生意的那一日,我曾經從會客廳經過。”
“那時候他雖然立即便停下了話題,轉而將我同周巽扯在一起,但我還清楚的記得,他們談話的內容。”
謝青芙嬌生慣養沉默寡言,偏偏某些事情記得格外清楚。這在謝家並不是什麼大秘密,是以謝紅藥並未懷疑她的記憶,仍舊十分平靜的反問道:“即便是他建議的,又如何?”
謝紅藥的平靜謝青芙見慣不怪,她抬頭望了一眼星子寥寥的天空,悲憤漸漸溢於言表,呼吸也急促了幾分:“你應該比我先猜到的。謝家好端端的怎麼會發生那麼多的事,這一連串的意外,必定是有人在其中推波助瀾,這個人便是……”
“青芙姐姐,你聽說一個故事嗎?”謝紅藥藉著街邊商鋪掛著的燈籠瞥了一眼謝青芙臉上表情,打斷她道,“我小的時候住在靜安寺,這個故事是來寺裡上香的一個秀才告訴我的。”
“……故事?”
“故事裡說南國有種蟲子,叫蛛。蛛總是在別的蟲子剛出生時便吃掉它們的父母,而後將小蟲子帶在身邊,私心是想養大了再吃。但有一種蟲子卻是蛛的勁敵。它們一開始總是裝作體弱模樣,任由蛛餵養它們照料它們,直到它們有能力反殺掉蛛的那一天,才反過來,寂靜無聲的將蛛吞入腹中,乾脆利落。”
謝紅藥說完以後停了一停,然後轉眸看向謝青芙:“青芙姐姐,眼下我們便是那隻小蟲子。我們還指望著蛛對我們伸出援手。你想的事情我都明白了,但現在……並不到考慮這些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