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一點的收緊。
謝青芙不知道自己流了多久的淚,待到她張開紅腫的雙眼時,謝榛已經完全的被掩埋在了黃土之下,一方墓碑端端正正的立在墳頭,上面刻著他的名字。墳頭被人用鋤頭刨出了一個坑,坑內紙錢燃燒出灼人的火焰。
“紅藥……你別怕。”謝青芙低垂著眸,未被握住的那隻手摸到附近生長著的一棵草,緊緊的將草葉握在手裡,“我們總會再變成從前的謝家。像他還活著時那樣,沒人敢欺負我們。”
“怕?”謝紅藥發出一聲輕笑,唇角卻沒有片刻鬆動,頓了許久她才接著說道,“我長到這麼大,遇到過很多事情,現在已經很少能有事情,會讓我覺得害怕。”
“可是二小姐……”半綠抽泣著,也不知道到底是為謝榛而哭,還是因為心中的迷茫而悲從中來,“二小姐……我害怕。”
謝紅藥沒說話,仍舊跪著的謝青芙卻道:“你也不用怕。”
半綠還想說什麼,終究不再說出口,她與天雪便靜靜地站在二人身後,單薄的衣裳在風中微微被吹得鼓了起來。直到暮色彷彿包含心事般姍姍來遲,籠罩在四人身上,兩人才一人攙起謝青芙,一人扶著謝紅藥,一瘸一拐的向謝府的方向走去。
萬里雲霞,千里萋草,盡頭終將是無法回頭的地方。
只是那裡也不是安全的。
謝家眼下的光景實在堪憂,每日都會有人砸門討債。一開始只要大門緊閉便能將那些人磨走,漸漸地卻發展成為謝家姐妹不露面卑躬屈膝的懇求,那些人便絕對不會離開。
也沒有哪裡不對,她們也不是不知道,自己應該道歉的,理所當然應該懷有負罪感的。
謝紅藥翻遍了從前的賬本,一直未能找到解決債務的辦法。謝青芙一面應付著外債,一面抽空到賬房去,一同幫忙處理債務。
處理債務的時候,會越來越頻繁的想起年少的沈寂。
她年少時曾與沈寂整日整夜的玩在一起,即便是迫於謝榛的人監督回了房間,半夜也總會摸到沈寂的房門口,偷偷的撓他的門,再用抽泣一般的聲音一直叫他的名字。
“沈寂……我睡不著,我想跟你一起。你把門開啟呀,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現在她覺得有多絕望,那時的她便有多喜歡他。她恨不得時時刻刻都同他黏在一起,以至於再怎麼冒險,再怎麼失去分寸,好像也變成了甘之如飴的一件事情。
那時的沈寂總是想著避嫌,最終卻仍舊是拿她沒有辦法。
謝青芙直到現在都還記得,泛著黃的燈光下,黑髮披在肩頭的少年緩緩的拉開門,摸摸她冰涼的臉,再將一件外衫披在她的肩頭。她一面衝他笑起來,一面偷偷的側頭去聞衣裳上他的味道,像只偷嘴的貓。而他則是幾不可聞的嘆出一口氣,拉了她的手,將她帶進房間裡。他的掌心有些涼,她卻下意識的握緊一點,再握緊一點,連一刻也不想放開。
他總是需要挑燈夜看謝榛交給他的賬本。而她一進他的房間便不想離開。為了多與他待在一起一些時候,她只能裝模作樣的也拿起賬本來看,一面看賬本,一面拿著一竅不通的賬目前去纏他。他拿她沒辦法,只能一遍一遍的將賬目解釋給她聽。謝青芙總覺得他是認真的想教自己些什麼,所以也就嬉笑著記下了。這樣一日一日的累積下來,她竟真的也學了些真本事。
如今每一次看賬本,謝青芙仍舊會想起沈寂。是他教會她這些事情,她理所當然忘不了他。
只是那些事放在如今的謝青芙眼裡,卻只餘下無盡苦澀,半分的溫柔也不曾剩下了。
☆、第46章 枯黃.(九)
這一日空氣裡透出醉人的溫暖,謝青芙與謝紅藥在賬房中琢磨了一整日的賬本,直到晌午過了方歇了一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