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誦完,胡亥擊掌讚道:“真好文章!好辯才!”
在李斯面前,什麼蒯徹、夏臨淵都不夠看的,這才是真全才、大通才。
趙高陪笑道:“陛下真過目不忘!小臣只聽著就知道是好的,卻萬萬背不下來的。”
《諫逐客書》是李斯正式成為秦朝廷要員的轉折點,也是李斯本人的得意之作。此刻,見年輕的帝王信手拈來、倒背如流,饒是沉穩如李斯,也被勾起了自矜之情,白鬍須翹了翹,忍不住笑開來。
李斯笑道:“老臣多年前的謬作,能得陛下青眼,真叫老臣慚愧。”
李由見父親得皇帝看重,也與有榮焉,忍不住笑了。
倒是趙高在旁邊瞧著,心裡盤算著,他讀書時候文章寫得也挺過得去的——要不,哪天給陛下寫篇《鄭國渠書》?歌頌一番陛下的愛民如子、深入虎穴?捎帶著把他自己忠君愛君的偉岸形象給留在史書上。
胡亥道:“李卿有如此文章華彩,可不要浪費了。現下,朕就給你出了一則題目:為什麼你一做丞相,就天下大亂了呢?”
李斯和李由的笑容都僵在了臉上:……奶奶的,就知道會有轉折。
“你不要緊張,不要有壓力,”胡亥笑眯眯的,“就照著《諫逐客書》的文學高度,再寫一篇來。朕到時候沾你的光,也能在文學史上留下個名字。”
李斯還能說什麼?
他只能撫著白鬍須,一躬身,應道:“老臣領旨。”
一時李斯父子退下,胡亥拆閱從咸陽轉來的奏章,趙高在旁伺候。
趙高小心笑道:“陛下,您真叫李斯寫那篇請罪文章吶?”
“朕說的話還有假?”
趙高有點想呵呵,先帝的話是沒有假的,您的話還真不好說。
不過趙高只敢腹誹,笑道:“小臣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哪個意思?”
“小臣是覺得……陛下,您是不是太給那蒙氏子臉面了?”
“嗯?”
“您瞧瞧,上一回他攻下了泗水郡,要求您把小臣給殺了。虧得您聖明,這才保下了小臣這個大大的忠臣。如今他拿住了宋留,又要求您問罪於李斯——李斯可是丞相之尊。這蒙氏子可不是蹬鼻子上臉嗎?他不識好歹吶!”
胡亥看他一眼,“接著說。”
趙高揣摩著皇帝神色,又道:“這是小臣把那蒙氏子往好裡想。要是往壞處想——陛下,如今您白龍魚服,身在三川郡。李由乃是郡守。您在這裡問罪李斯,萬一李斯與李由有不臣之心,一時激憤……陛下您想想!這蒙氏子當真是居心險惡吶!”
胡亥瞅著趙高,目露讚歎,一伸手快準狠得捏住了他的耳朵,轉個花,微笑道:“能耐了啊趙三思!你現在還會一黑黑倆了!”
既黑了蒙鹽,又黑了李斯父子。
“痛痛痛痛痛!”趙高順著胡亥用力的方向轉,疼得咧嘴,還要笑著回話道:“都是陛下教導有方。”
胡亥被氣樂了,鬆了手。
趙高揉著耳朵,沉痛道:“陛下,就算是小臣一黑黑倆。可那蒙氏子野心越來越大,上一回還真是針對小臣,這次就是丞相了,那要是還有下次,豈不是……豈不是隻能是陛下了?”
“蒙鹽有分寸著呢。人家是要你死,對李斯這做丞相的,卻只要問責。”胡亥撥弄著蒙鹽那份奏章,咬牙道:“他踩線踩得可準了。”
這條線上,胡亥若是發作,顯得心胸狹隘;不發作,卻又憋悶。
而且正是用人之際,別說蒙鹽只是踩線,還沒背叛;就算蒙鹽真的背叛了,胡亥為了撫定人心,也不宜追究,甚至只要蒙鹽歸順了,就要給蒙氏封賞,以安定百官。
別的不說,四境造反之地及周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