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邦也明白這個道理,沒有勉強別人幫自己的法子。他急吼吼去尋張良,將項羽大軍明日便要發兵攻來的訊息告知。
“子房兄,那項羽年輕氣盛,一怒之下,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兒來。咱們得趕緊想個辦法。”劉邦對上張良的視線,狠狠捶了自己掌心一下,道:“嗐,這都怪我!當初聽信蠢人的建議,做出了這等糊塗事兒。”
他把自己痛罵了一頓,倒叫張良無法再腹誹他了。
張良道:“沛公稍安勿躁。那項羽的小叔父項伯,從前殺人犯了事兒,是我保下他來的。他也跟著我在下邳遊蕩了數年,我們算是頗有交情。請他從中周旋,事情或許能有轉機。”
後世我們看鴻門宴之時,難免會覺得要被項伯氣炸了肺。
這傢伙明明跟項羽是叔侄之親,怎麼胳膊肘往外拐,處處護著劉邦呢?項莊拔劍起舞,意在沛公之時,若不是項伯從中阻擋,也許劉邦早就死了呢?
他這麼幫著劉邦,那不是害死自己親侄子嗎?
其實這只是《鴻門宴》一節,片面觀來,難免會生出這樣的看法。
可是事實上,項伯連夜示警張良,雖然也有故交情誼在,卻也是為了自己侄子項羽好。
雖然我們知道後來是楚漢相爭,可是在劉邦初入關的這個時刻,天下誰能想到呢?
恐怕不管誰來看,故齊田氏都比劉邦威脅大。
而且時人觀念,並未像後世一樣,覺得就應該大一統,華夏後人就應該都在一個國家。
秦始皇是一統天下的第一個皇帝,在秦末漢初這個時候,究竟是大一統的國家好,還是像周朝那樣的分封諸多王、共奉一帝好,並沒有定論。
而秦朝的夭亡,更是給這種此時看來還很是嶄新的大一統國家形式蒙上了一層陰翳。
所以此時項伯看來,項羽與十八路諸侯,遲早是要都封王,各就封地的。無非是兵權厲害的,分得封地更大更好罷了。他就是死都想不到,劉邦會有稱帝天下之心。
而劉邦此時也的確沒有明確稱帝之意,似乎做個漢中王已經足夠滿足;然後聽從張良諫言,於關中秋毫無犯,剋制本能慾望,又似乎模糊中有著更遠大的願景。
一切都還混沌,刀槍還未出鞘。
不等張良派出人去,項伯已經自己連夜騎馬來報信示警了。
究竟這一場新鴻門宴要如何演繹,暫且按下不表。
卻說蒙鹽入了咸陽城,第一時間入宮見了家人,久別重逢,再見都是激動不已。
蒙鹽只在心中彭拜,面上不顯;女眷卻都忍不住落淚。
蒙鹽一一看去,忽然道:“阿南呢?”
話一出口,便見眾人神色不對。
蒙鹽道:“病了?”
他小嫂子忍不住泣道:“不見了……真是愁死個人,一晚上的功夫,阿南和小陛下都不見了……”
蒙鹽心中一沉,看向大嫂方氏。
方氏比之半年前,瘦得幾乎脫了相,她向蒙鹽使個眼色。
蒙鹽會意。
兩人避開眾人,私下說話。
方氏悄聲道:“叛軍打進來之前,阿南和小陛下都被送走了。”
蒙鹽一愣,道:“誰送的?送去哪裡了?”
方氏道:“是李斯丞相和趙高一同來告訴我的。阿南陪著小陛下,這半年來同食同寢,夜裡也不在我身邊。我是第二日白天才知道的。第三日,子嬰就做了秦王,殺了趙高。沒過多久,李斯也病死了。”她滿面愁容,凝視著蒙鹽,儘量收斂著太過沉重的期盼,“阿南無事,你不要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