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公乘,您的家書可算是來了。”他取出包裹,捧給狼義。
狼義的臉上終於有了表情,他奪過那包裹,撕開已經被拆過的外皮。
軍中信件出入,自然都要經過上級檢視的。
包裹中也沒什麼特別的東西,只有一對木鐲子。
狼義一愣,舉起竹簡,卻見上面寫著“缺衣少食、積病無藥,弟、妹皆亡,遺物隨信”。
“狼公乘?”那郵人見狼義面色不對,小心出聲詢問。
狼義將那對木鐲子揣入懷中,捏著竹簡僵了數息,扭頭轉身便走。
胡亥對區區一個公乘死了弟弟妹妹的事情,自然不會知道。
他剛打發了王離,就接到蒙鹽來了的訊息。
“他返程來接朕?”胡亥摸著下巴,“這小子還挺貼心的……”
趙高苦著臉道:“那小臣又得藏起來了?小臣見不著陛下,心中著實難受……”
“藏是要藏的。”胡亥漫不經心應著,覺得蒙鹽突然貼心了有點古怪,想了想,暫時擱下此事,問道:“楚懷王那邊回信了嗎?”
趙高道:“那邊已經接了信,就是還沒給回覆。”
胡亥撇撇嘴,還是道:“也對,畢竟項氏獨大。那楚懷王就算有心想跟朕兜搭,恐怕一時也鼓不起膽子。”
趙高眼珠一轉,“要不,咱們找人給他鼓鼓膽子?”
胡亥歪頭瞅著趙高,拍著他的臉,輕笑道:“糕糕啊,你真個兒是深得朕心吶!”
找人鼓動楚懷王一事, 胡亥交給了李斯。
畢竟從戰國末年起, 李斯就開始玩賄賂六國高官,叫他們背叛本國、為秦國的利益奔走了。
與趙高胡亥等人比起來,李斯是玩這一套的祖宗。
聽了胡亥的吩咐, 李斯撫著白鬍須微微一笑, 應道:“老臣這就去安排。”
胡亥看著他,笑道:“朕知道你在笑什麼——你一定是笑朕偷師了你的計謀。”
李斯微笑道:“不敢。計謀原為天下人共有, 老臣偶得之罷了。”
李斯雖然看起來還是憂心忡忡,但是沒有前幾日心如火烤的煎熬感了。
因為他已經得了訊息。雍丘雖敗,但是他的長子李由到底是活下來了。
胡亥伸伸胳膊,下來走動,道:“你不必擔心。你小兒子給朕來信兒了,說是他和夏臨淵已經救下了李由。朕算著日子, 差不多也該趕上咱們車隊了。朕叫王離派得力之人去接。”
李斯嘆道:“這都是陛下天恩。”
胡亥又道:“等你長子回來了, 你也勸勸他。朕是素來知道你們李氏之忠勇的。若是每個將軍打了敗仗都自戕, 那朕手下也沒人可用了。你是他的父親,理應開導於他。朕還要用他的。”
李斯顫聲道:“老臣領旨。”
他是瞭解自己長子性情的, 若不是陛下預料先機, 派了夏臨淵和李甲去, 長子只怕真就與雍丘共存亡了。
老年喪子,那當真是人生三大悲苦之一。
李由未死,李斯感懷皇帝的仁心與迴護,揪著白鬍須,半響道:“陛下, 老臣有罪。”
胡亥微愕,道:“何罪之有?”
李斯垂眸道:“老臣願意重擬請罪書,助陛下收服蒙氏子。”
胡亥呆了一呆。
那份氣焰囂張的請罪書,君臣兩人之後並未提及過。
畢竟這事兒兩人都心知肚明,提起來也只是徒增尷尬。
所以主要是胡亥沒提。
皇帝這吃了啞巴虧的人都不提,李斯更不會主動提起。
此刻李斯忽然認錯,顯然是因為長子李由之事,感動慚愧之下,給出的賠罪與報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