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唯有他們兩人,寧寧只可能是在指他。
裴寂心跳一滯,右手緊緊攥進床單。
而跟前的小姑娘垂下視線不再看他,深吸一口氣後繼續道:「怎敢在十方法會造次!」
然後是嘩啦的刺耳聲響。
寧寧摔破了盛有仙泉的瓷瓶。
房間昏暗,四下幽謐。
陶瓷刺耳的碎裂聲與泉水傾灑在地的淌動聲一併響起,如同鋒利刀刃刺穿寂靜。
隨之響起的,還有一道淺淺抽氣聲。
這回不僅是裴寂,連寧寧也驚愕萬分地愣在原地。
她按照系統提示,根據原有劇情摔碎了瓷瓶,可在瓶身碎裂的剎那,狂湧而出的卻並非仙泉。
那液體無色無味,從外看不出絲毫端倪,濺射到她小腿的時候,卻如同腐蝕性極強的硫酸,在頃刻之間迸發出難以忍受的滾燙熱度。
隨即傷口之上魔氣四溢,淺淺黑霧好似無形的小蛇,伴隨著刺骨疼痛深入肌體。
「不好,仙泉被人替換了!」
承影收斂笑意,驚撥出聲:「裴小寂,快去——」
還沒等它把一句話說完,便見裴寂翻身下床,不由分說地把寧寧打橫抱起,放在他方才靠坐的床上。
寧寧的整個腦袋都是懵。
原著裡可從沒提起過這一茬,她理應摔了瓷瓶後大搖大擺離開房間,然而這不知從何而來的魔氣——
還真是魔界邪祟啊。
所以仙泉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種玩意兒啊!
她疼得無法思考。
於是寧寧放棄思考,以葛優癱的姿勢歪頭靠在床上,在與裴寂短暫的視線相交後,似是突然想起什麼,抬手捂住整張臉龐。
「你你你別看我!」
她說話時忍著痛,好不容易把渙散的意識重新聚攏:「我現在的表情肯定很——嘶!」
承影心疼得厲害,渾身哆哆嗦嗦:「我的天哪,若非寧寧察覺那仙泉有異,你豈不是完蛋了?究竟是誰換掉了仙泉?」
難怪她之前會一直盯著仙泉瞧,難怪她會露出那般複雜的神色,也難怪,寧寧會脫口而出「魔界邪祟」。
這瓶子裡裝的壓根不是救命靈藥,而是被魔氣浸染的劇毒。
裴寂面色冷然,從儲物袋裡拿出自行備好的傷藥與棉布,輕輕掀開她裙擺。
少女的小腿纖細修長,此時卻被灼出道道殷紅血口。他強行壓下心頭瘋長的殺意,握著藥瓶的指節生生發白。
寧寧捂著臉,在一片漆黑裡,察覺有什麼軟軟的東西輕輕拂過傷口邊緣。
她疼得厲害,因為不想讓裴寂見到自己橡皮泥一樣扭曲的五官,只把手指間張開小小的縫隙,在夾縫之間悄悄看他。
他好像有些生氣,眉頭鎖得很緊。
可眼神裡又分明夾雜了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如同暴風之夜,深海之中浪潮狂湧。
裴寂的手指在微微發顫。
寧寧聽見他的聲音,喑啞低沉得快要聽不清晰:「……為何幫我?」
她茫然一愣:「什麼?」
「你不必待我至此,我——」
他的眉宇間儘是陰鷙戾色,並非對她,而是對自己。
那幾個簡簡單單的字句在舌尖碾轉不定,等終於說出口時,莫名帶了自暴自棄的厭意:「我沒什麼能給你。」
裴寂是真的不明白。
他孤僻陰沉、出身卑賤,其他人要麼敬而遠之,要麼毫不掩飾地對他加以嘲弄諷刺,唯獨寧寧不同。
她從來都是笑著接近他,像對待身旁所有人那樣。
哪怕他沉默寡言、口舌笨拙,常常寧寧說了一堆話,卻只能生硬地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