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將門之子,三步一計,五步一策,真的是謀將啊!
但隨後皇甫嵩說的話,朱儁就不樂意聽了,只見皇甫嵩摸著個鬍鬚,繼續道:
“公偉賢弟,為兄戎馬數十年,無其他可教賢弟,只有四條心得可表,賢弟可想知道?”
朱儁暗惱,他與這皇甫嵩平級而論,此人竟如此自大,想以師教他,何其老狂。是以,朱儁悶悶的道:
“不知老將軍有何教我。”
皇甫嵩的確是漢家一等一的統帥,但其性格中好為人師,得罪多少人而不自知。是以,聽得朱儁此話,皇甫嵩真的以為這人在求教,遂展顏教道:
“凡事預則立,不豫則廢。如之前我等在長社,如能先料得夏日多雨,我等火攻之外就會另設伏軍,哪裡還會使賊團營在這潁陽。所以呀,凡戰前籌謀周密,就沒有戰後自悔,此為第一條心得。”
“我戎馬多年,最煩書生說為廟算,以為幾日幾時,諸路並進,浩浩蕩蕩。但實不知,約期打仗,最易誤事。去年,我在西邊燒羌,與別部相約同出隊,以我號角為記號。是日,我出戰吹號角,但因當日霧雨,別部竟未出陣,當日我軍即遭挫敗。後又相約攻敵砦,同出隊,而別部又中途折回,差點誤事。而最近,你我相約攻長社波才部,但我部先到,而未見你部來,後才知你部被伏。所以,戰場之事,當隨機應變,約期而戰,反而誤事。”
聽到皇甫嵩揭自己短,朱儁已經怒火中燒,他強忍著怒意,敷衍道:
“公說得是,人還是要知機得好,不然仗打不好,人也做不好。”
但皇甫嵩沒有聽出朱儁的意思,還繼續道:
“還有第三條心得,凡攻城拔寨,總要以敵出來接戰。擊敗之後,乃可乘勢攻之。若敵人靜守不出,無懈可擊,強攻只會徒費軍力。而現在太平軍必然吸取前次經驗,深固堅壁不出,到時候我軍一個一個強攻,那隻能徒增傷亡。所以,我等才要先守後攻。先守,既可以驕敵,也可以疲敵。驕敵,就是外示之以弱,彼蛾賊看我軍怯弱,必從砦中出,向我等宣威。而疲敵就是,我等堅守不出,等敵在烈日久曬後,及其惰歸,一舉而勝。”
“此外,就是第四條,也就是我自認的兵法之總要。老莊之言,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軍爭之事,不外如是。凡用兵,人人料必勝者,其中必伏敗機;人人料必挫者,其中必伏生機。而現在我軍人人皆以為,與此等蛾賊戰,勝券在握,而我就慮其隱伏敗機。只是我也不知這敗機在何處,惟兢兢自守,盡人謀聽天意。”
皇甫嵩說完,朱儁才恍然大悟,原來是在這裡點他呢。
他就說嘛,這皇甫嵩如何悠閒來他營中,又是安慰他,又是教他,原來是想告訴他,要讓他不要驕,不要怠,真的是花了心思。
朱儁想了一會,雖然覺得皇甫嵩說得不好聽,但細思量確實有道理。只拿現在潁陽這一戰,不僅是黃巾軍輸不起,他們漢庭也輸不起。
他和皇甫嵩都知道,他們麾下的這四萬多精銳是漢庭目前最後的機動兵力。如果此戰敗了,那就需要從邊疆調兵,到時候就會產生一系列鏈鎖反應,會發生什麼,就不是漢庭能控制的了。
正因為此戰如此重要,更要未慮勝,先慮敗。
朱儁看著軍帳內的輿論屏風,陷入了沉思,到底哪裡潛伏著敗機呢?
突然,朱儁看到一個地方,驚呼:
“南陽的張曼成部是不是要北上?”
皇甫嵩搖了搖頭,道:
“據當地邸報,張曼成部並沒有出兵北上。我軍中探馬也未探得南陽方面的黃巾賊有北上的動向。”
既然不是張曼成,那還會有誰呢?
朱儁繼續看輿圖,用不確定的語氣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