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好發作,只因為這人就是京兆尹楊彪。
楊彪出自數代三公的弘農楊氏,其曾祖、祖父、父親三代都官至太尉。
他現在也已經是二千石的京兆尹了,估計後面又能像其父祖們一樣,位列太尉。
楊彪來時,先恭賀了陽球遷美職,然後就從衣袋中拿出一份奏疏,說是給他的禮物。
陽球隨手翻了,臉色古怪。
只因這折上寫了中常侍王甫的賓客,在京都附近辜榷官財物七千餘萬。
好傢伙,真的是份大禮。
他正要辦這王甫,這楊彪就送來他的黑材料,真的是“體貼”,但這更讓陽球警覺起來。
因為,這楊彪與他不是一黨。
楊彪是關中士族,他是河北士族。
以前關中、中原這些經學士族經常聯合壓制他們河北派。
因為河北經學不盛,士族多學陰陽、道、兵、法,和這些經學家們不是一路。
而且先前他刺殺蔡邕,已經和這些經學世家鬧翻了,他們怎會好心幫他。
所以,陽球只是將扎子收到衣袋,默不作聲。
楊彪也不多呆,只起身拜了陽球,說了一句:
“願獨坐為國家計,不惜此身。”
說完,就拱手回去了。
陽球看著楊彪走,氣的一拳捶在了案几上,這小兒輩竟敢小覷於他,還敢拿話壓他。
他陽球又豈是怕事之人。
當年九江郡盜賊四起,前後幾任太守死在任上,多少人畏之如虎。
而他陽球,臨危受命,單騎赴九江,旬月破賊,更將官署內一應作奸犯科者捕殺。
他陽球那時候都不怕,現在會怕?
但陽球知道楊彪這是沒安好心,他明知自己性格,臨走時還說這句,不過就是激他,讓自己這個河北派挺身倒宦。
到時候宦官一派反戈一擊時,也只會打在他們河北派頭上,他們這些經學世家倒可以坐觀成敗。
但又如何,我陽球就是這樣剛硬的人,本為國家事,何惜赴此身。
這是昨夜的想法,但在陽球去北宮的路上,他又有了其他想法。
他擔心,自己貿然彈劾王甫,會不會破壞老師的計劃。
他的老師就是現在的司徒劉合。
劉合上個月召集他們幾個骨幹,有他,有少府陳球,還有尚書劉納。
計劃是,等陽球當上司隸校尉,就按罪誅殺宦官曹節、張讓。
現在,突然把刀對準王甫,會不會讓曹節、張讓有了防備。
所以,他糾結了一路,一會摸左袖子,一會摸右袖子。
他左衣袋的奏疏,是彈劾王甫罪狀的;右衣袋的奏疏,是他原先寫的謝恩表。
到底上哪個呢?
罷了,穩當一點吧。
打定主意,陽球就不再多想,閉目養神了。
沒一會,一直跟在身邊的隨扈,掀開彤幨,探進來,小聲和陽球說道:
“主公,對面那個是段太尉的步輦。”
陽球聞言,趕緊朝前方看去。
正是那涼州三明之一的段熲,段紀明。
此人運氣不好,剛接替喬玄做太尉還沒兩月,就遇到了日食,這會估計是去北宮向國家自劾。
這也是官場老傳統了,凡有災異,必是三公自劾去位。
遇上個地震,風災,日食的,三公就要自己上表,言德行威望不夠,不能佐帝王協理陰陽,以至上天示警。
陽球瞧不上這人,一老革耳,貪戀權位,賣身閹黨。
所以,就示意隨行加快,免得看這人心煩。
但陽球想超,人段太尉還不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