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在學舍中教字。之後二人就被帶到一個靜室,讓兩人自己談話。
蔡邕和胡母班實際上是同門師兄弟,他們的老師是前太傅胡廣。現在的小兒輩可能對胡廣不瞭解,但是在蔡邕和胡母彪那個時代,他們的老師胡廣就是第一流的人物,號稱奏章用事天下第一。
只是這胡廣在士林的風評不佳,說這人太中庸。這可不是啥好詞的,往往被視為依附阿諛之輩,沒用忠直之風。也可能是對其師的逆反,蔡邕就一貫忠直,敢說話,然後就淪落到這步田地。
而作為胡廣的另一個學生胡母班,他倒是繼承了其師存身之術。當蔡邕和他說了張衝的條件後,他沒有任何猶豫,告訴蔡邕他全答應,甚至三萬石粟哪夠,他胡母班豈值得這點身家?他直接拍板,要給就給五萬石。
這倒不是胡母班傻,而是他太想回去了,他也太瞭解自家幾個族老的為人了。如果只要三萬石,最後運來的一定不夠三萬石,與其後面橫生枝節,不如一次性要五萬石,那些顢頇的族老,再貪也貪不了兩萬的。
既然胡母班自己都不心疼,他蔡邕也不多話,他反倒是問起胡母班:
“我聽那張衝的意思是要罷手言和,你是怎麼想的?”
胡母班捏著鬍子,環顧四周,見沒人聽見,遂問:
“你是想聽真話,還是想聽假話?”
“真話如何?假話如何?”
“假話是,我胡母家家訓,有仇必報。所以我必然是要說,讓我生聚兩年,再血前恥。但真話是,我是真怕了。伯皆,你上過戰場嗎?”
蔡邕搖頭。
然後就聽胡母班心有餘季地說道:
“我以前也沒上過戰場,但我自比管樂之才,覺得戰場之事也不過如此,我們當年在太傅府參贊天下大事,不也如掌上觀紋,盡在眼中嗎?但前段時候我和那石將軍打了一戰,才知道為何孫子當年說,戰陣之事,死生之地。這地方是真會死人的,尤其是你不是這塊料的時候。而我胡母班還是有自知之明的,真不是這塊料。”
然後他又壓低了聲音:
“還有,這個泰山石將軍不是凡人,你可別以為我是在為自己戰敗而開脫。你估計也看到了,在此之前你見過如張衝這般談吐的灌園子嗎?
尋常農夫之子,我說個不好聽的,跟咱們都不是一個人樣。我輩才是人,他們不過是牲口而已。但現在怎麼著,你突然見到一個人樣的牲口,甚至比大多數人還人樣的,你心裡怪異不?”
蔡邕想到張衝那永遠雍容,處變不驚的神情,不由自主對胡母班表示贊同。
最後胡母班說道:
“所以啊,這張衝的,不是凡人。”
“不是凡人?怎麼說。”
胡母班再此壓低了聲,然後緊貼蔡邕,吐息:
“這還是那個何夔點醒我的。你知道‘聖人受命必順鬥,張握命圖授漢寶。’‘王者有至德之萌,五星若連珠。’這兩句讖緯嗎?”
蔡邕點頭,說道:
“這個我知,是當年班固大家整編《白虎通義》的《緯書》所載的兩條讖緯。怎麼了?”
見蔡邕沒摸到意思,胡母班再次吐息:
“你再想想,這兩句話和他張衝是啥關係?”
蔡邕初時還不解其義,但立馬就醒悟過來,這張衝正應著這兩條讖緯,隨後倒吸一口氣,他忍不住要喊出,隨後就被胡母班捂住了嘴。
胡母班道:
“懂了吧!”
蔡邕被捂住嘴,不斷點頭,然後就被放開了。他幾次張嘴想說些什麼,但最後還是問了一句:
“讖緯之言,不過是妖人作亂的附會,當不得真的。”
只見胡母班搖頭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