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遜跟了一路,也看著客兵們殺了一路,他自己倒沒沾啥血。
他本就沒甚武藝,也沒甚殺心,袍澤們都嘲諷他為:“孫婆婆”。
他聳聳肩,叫啥都無所謂。
他只想回去陪著自己的婆姨和娃子。
御史的策略很成功,四處肆虐的泰山賊因為沒有補給,很快四散鄉野。
威赫一時的泰山賊就這樣沉寂下去了。
最後,御史帶著戰功回了京都,留下了一地焦土。
孫遜弄不明白,為何天子封禪的神聖之所,最後會淪為盜賊的家園。
他年輕時讀過書,知道古之王者,受命易姓,封禪告成,必於岱宗。
所謂封,增高也。禪,廣厚也。
又因天以高為尊,地以厚為德。
所以歷代聖天子必以增泰山之高以報天,禪梁父之址以報地。
周成王封泰山,禪社首。秦始皇封泰山,禪梁甫。漢武封泰山,禪梁甫。
皆是這個道理。
但現在這裡卻成了活不下去的流民山匪蝟集之所。
這世道是越來越差了。
後來孫遜就離開了軍隊,轉到了大桑裡他們鄉做亭長,這一干就是二十年。
閒適的日子消磨了軍旅氣,但今天碼頭這一幕,讓孫遜明白,原來過去已經永遠停留在了他的腦海裡。
動亂弭平,本要勘合符節的倉吏匆匆走了。
孫遜也看著船上的小子們開始打撈浮屍漂木,把水道清理好,他們就走,這裡讓他不舒服。
但誰知道出了大麻煩。
先是那個大桑裡的白事吹鼓手張旦撈上來個穿袴褶褲的軍漢,然後那個狗子家的小二,就在這軍漢的胸口一直按。
竟然把那個溺死的軍漢給救活了。
這真是他孃的,有點神。
但這下出大問題了。
因為他知道,這會能從河裡撈上來的軍漢,九成九就是之前碼頭上的叛卒。
船上顯然不是他一個人認識到問題,那個做過縣卒,叫黑夫的漢子,第一時間就在那呀呀怪叫:
“趕緊去喊人,趕緊把他送走,要命的,要命的。”
“閉嘴,你要害死我們這船人嗎?”
說話的是張衝,他剛一直在給袴褶漢做心肺復甦。
好不容易搶救回來,就聽到這個黑夫在那犬吠。
張衝指了指沉在港口的漕船,對孫遜說:
“亭長,要是之前遇到這人,我們不做他想,一定是要扭送給本地亭舍的。
但現在不同,您看那艘沉船。您應該懂得現在那些倉吏是多敗壞。
這船一沉,他們的貨就沒法運,他們正眼紅從哪弄一條船呢?
要是我們現在喊人,不消說。即便不把我們打成叛賊同黨,也要羈押我們一段時間,為的就是咱們腳下的這艘船。
所以,這人千萬不能送。”
孫遜被張衝一點,也明白過來,甚至他還替張衝補充:
“二子,你當那些倉鼠會放過我們?我估計他們現在正打量我們這些漕船呢?
要不是顧及我們後面的豪族,他們會剋制?
而一旦我們自己送門上去,那人家正好有理由生吞我們。
到時候進了人家地方,怎麼炮製還不是看別人的。
你讓我想想,讓我想想。”
之後孫遜就一個勁在打轉,嘴裡唸叨著:
“麻煩大了,麻煩大了。”
張衝看著孫亭長在糾結,他卻一點不糾結,這個人他救定了。
只因為,他在這人頭上,看到了閃閃的彈窗,寫有:
“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