氏第一世三公袁安之父袁良,從孟氏精舍所學。
當時袁良,不過是個六百石的縣令。而到其子袁安以降,四世皆出萬石三公,家資鉅富,日常供奉,擬於王侯。此非《孟氏易》之助呼?
第二個是關西士族弘農楊氏,家法《歐陽尚書》。對的,這個《歐陽尚書》就是當時伏生的一位學生歐陽生所傳。
楊家本是前漢武家,其祖宗楊喜,因獲項羽一條腿而封侯。直到本朝出了個楊震,受歐陽《尚書》於太常桓鬱,諸儒尊為:“關西孔子楊伯起”。楊家就此轉為經學世家。
其後,四世太尉,德業相繼。
從這裡可知,一位鄉間的編席匠能受學於濟南伏氏精舍,和歷史上的漢家名臣列為一脈,是多大的造化。
即便這個造化是度滿之父用生命換來的。
剛來的度滿,不過鄉間氓愚,不知輕重。對族裡造成父親的死,那是怨憤之氣,四水難消。
但隨著他愈是瞭解經學之重,愈是知道伏氏精舍有多麼煊赫。他漸漸開始對族裡感恩,也對未來充滿希望。
正如那位師兄所說的,三公之位不敢求,但世為二千石,就從我輩開始。
從此,他朝夕侍奉師長,晨昏定省,待之如父,用心讀書。又因家中不富,無力供給他日常薪米。
所以,每天早上,度滿拿著家中編好的草蓆草鞋,到市裡賣,一邊販席一邊讀經。下了市,就去師長處恭立問安,討教學問。
白日,還要幫諸師兄拾薪漿衣,順道借書。等晚上,才回廬,焚柴苦讀。
執苦數年,勤學不倦。
作為貧苦人家,怕的從來不是吃苦?怕的是沒有機會。
度滿自覺族裡給了機會,只要努力,就一定能成功,到時候也能對得起自己母親,那沒日沒夜地編草蓆。
但直到有一日,他才幡然醒悟,這個機會從來就未曾向他開啟過。
那一日,他照往常那樣,去給師長問安。
其實,他還有個不情之請想對師長私下說,就是是否能在精舍裡求得一份教職,好再補貼生活。
原來,這幾年,即便勤工儉學,但往日師兄弟們的交際應酬和購買竹簡,都還是花費了家中過半資財。
雖然母親沒有說什麼,依舊默默支援,但他還是愧疚難當。
他自覺和師長情深意篤,再加經學精熟,已然出師,想來求得學舍裡的一份薪職,問題不大。
但這日,度滿在門外立了許久,也沒見師長出門。
後來才想到,師長應是昨日和東來的碩儒蔡邕宴飲,該是還沒回來。
度滿本是要走的,但鬼使神差,那一日他就開了那扇門,進了師長的屋內。
他後來反思,那鬼使神差的一開,可能是內心中對成為博學鴻儒的渴望。
他想見一見,那無時不散發出光輝的門內,到底是何樣光景。
他見過師長給他們教學時的煊赫場景。
彼時師長,戴進賢冠,身著寬袖長袍,腰間束帶,外披紗衣,手持玉如意,卓然如神仙中人。
身後是一眾隨婢,或打扇,或操沙錘。打扇的做扇風解暑,操沙錘的是鎮肅學規。剩下的,有一高喉者,專司複述師長所言,使牆外門生也能聽得教誨。
度滿來的第一年,就是在牆外聽得經典。第二年,他就前移到牆內,第三年,已經能在師長的精舍內,聆聽教誨。是這批學生中,進步最快的一位。
師長也禁不住感嘆:
“努力,努力,吾生謙益。”
謙益,是度滿位列舍內時,師長作為獎勵,給他取的字。取自《尚書·大禹謨》:“滿招損,謙受益。”
自此,度滿,度謙益,待師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