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眾這句話只是笑笑,他說了句:
“沒什麼敢不敢的,他日焉知楊氏不是要看你”
這句話將楊眾說愣了,然後就見到張沖走向了河岸邊。
而那邊法正捅了一下楊眾,然後和他一起走在張衝身後。
張衝看著黃河之水自西向東,看著東段曲折段,猶在出神。
法正二人不敢打擾,最後聽張衝念悠悠道:
“這天下多少英雄豪傑,又有多少人成敗轉頭空,譜寫出一幕幕大戲。但這大河之水呢卻亙古未變。你說你我爭的是什麼呢”
法正恭敬回道:
“是為了一口英雄氣!是為了那千古名!”
法正說出了他的看法,也說出了他的心聲。
張沖掉頭看著法正,隨後哈哈大笑,他對法正道:
“法君是個有志向的。但你可知我的志向”
法正作揖:
“願聽王上玉律。”
張衝擺擺手,不以為意:
“沒有什麼金科玉律,也不會因為我說的就會成為真理。我只是說說我的想法,我的志向。”
於是張衝回憶道:
“我昔在濟南,曾見到過人生悲慘事。當時很多棄嬰被丟棄在溝壑裡,我曾問過我阿父,問為何要將這些嬰兒丟棄掉誰無父母心呢卻不想我父告訴我,這是上面催口錢厲害,他們交不上。”
法正頷首,搭腔道:
“確實,漢室多弊,這賦稅重是一例。”
但張衝卻搖了搖頭,他對法正道:
“並不是如是,我並意外我父的這番話,因為正如我此前說的,誰無父母心不是逼到南處了,誰會這樣對待骨肉我所悲哀的是在於,好像從我父在內所有人都覺得這些嬰孩只是個物件。彷佛丟棄也只是一件稍微遺憾的事情,卻不想這是一條人命。”
法正沉默了,他似乎要說什麼,但張衝已經繼續說道:
“我也知道這是何故,畢竟人如何都是要生存的,這都是生活所迫,時間久了也就麻木了。”
此刻張衝聲音稍大:
“但人不能永遠這麼麻木,人不能真是豬狗。父輩如何,咱們還如何,代代因循下去,好像熱血都成了過錯。我看過那些麻木的人,他們彷佛喪失了知覺和感情。不,他們有感情,但卻已經不知道如何表達了,也就看著麻木了。”
“所以我那時候就想,我能不能做點事,或者讓我自己成為一點星火,去點燃他們,去祛除他們的麻木。我能不能讓他們可以活著像個人,讓這個世道不僅僅是靠家世而分人,人能不能就是自己”
此時不僅是法正瞠目,就是邊上的楊眾也在咋舌。他們看張衝就好像是看一個外世界的人,他們並不清楚為何張衝會有這樣的想法。
他們易地而處,如果遇到這樣的情況,處在那樣的生存狀態,首當就會想如何改變自己的生活,幫助家人過得更好,而不會為他人的命運而悲憫。
甚至,他們此刻聽了張衝的話,都不可避免有一種眼前之人矯揉造作的想法。
可能楊眾是如此想法,只是他不敢表達出來。
而法正卻知道,如果任何一個人在他面前說這番話,他都會嗤之以鼻,他會嗤笑:
“汝何人也真以為自己是聖人講命運那就應該明白命運是上天註定的,你既然講命運,就應該尊重他人命運好吧。”
但在眼前這個人面前,法正卻完全沒有這樣的念頭,因為眼前的這個叫張衝。
想了想,法正終於說出了他一個心聲:
“也許這個天下正因為有了張王,從此才變得不一樣了吧。”
這並不是法正媚上,而是他懂得歷史,明白越是亂世,越是秩序崩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