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我還叫我難受。
阿笙要順遂他的心意,原本就得做一輩子見不得光的打算,他那時候又是怎麼想的呢?
是想叫她光明正大地站在自己身側受群臣朝賀,做天底下最尊貴的女子,還是要她身處兩難境地,因為丈夫與父親之間的恩怨而生出無盡的煩憂?
英國公將自己要說的已經都說完了,正要躬身告退,突然被上首的天子叫住,“自從朕御極以後,朕與你們這些舊時的玩伴已經很久沒有在一處把酒言歡了。”
溫鈞琰的內心浮現出一絲隱隱的不安,他正要推拒,聽見聖上的語氣變得輕快了一些,“月中也算是個大日子,朕晚些時候在太極殿設宴,煩勞英國公替朕走一趟,知會那些人一聲。”
自從皇后有孕之後,聖上已經許久沒有飲過酒了,英國公正要提醒陛下一聲,忽然想起這些日子皇帝與皇后齟齬,正是想找個機會借酒消愁,應該也不會立時三刻往千秋殿去觸黴頭,把這句多餘的操心話又咽了回來。
“臣遵旨。”
……
蘇笙有孕之後一向是睡得極早,但近來她心裡存了事情,一日睡得比一日遲。
宋司簿略勸一勸,卻叫她心煩得厲害,不由得回懟了幾句:“司簿要是覺得千秋殿已經不合您的心意,何不回太極殿去伺候陛下?”
皇帝派了宋氏過來看著她,蘇笙是早就知道的,只是恨屋及烏,對她並不如以往親熱,宋司簿知道皇后這幾日同皇帝鬧得厲害,她這個“帝黨”在皇后面前也不敢多說些什麼。
聖上前幾日來過幾次,但每次都是被皇后拒之門外,這些日子不知道是忙著處置逆黨還是自覺被皇后拂了顏面下不來臺階,竟不曾往千秋殿來過。
蘇笙的心漸漸沉了下去,聖上在自己認定的事情上很少做出讓步,何況又是謀反的罪名,他沉默了這樣久,想必也在掂量到底是要留下自己這個美人,還是寧可不顧她與孩子,也要徹底根除與東宮有關的蘇氏了。
她原先本來常常誦唸《金剛經》,可巧那一日宋司簿見了感嘆一句“聖人平日也是十分喜歡這一卷的。”,後來蘇笙就轉而尋了別的經書去看。
千秋殿的膳房知道皇后近來不用葷腥,用膳時吃上兩口菜也就撂下了,便不在肉食上做那些無用功,只是按照皇后的口味做些爽口的素食,希望蘇笙瞧見能多用一些。
蘇笙晚間抄錄了幾頁經文,聽見外面熱鬧,似乎還有管絃吹彈之聲遠遠傳來,眉尖微蹙,她放下了書卷,搭著藏珠的手站在窗前眺望,側身去問殿內服侍的宮人:“外頭這是在做些什麼,好生熱鬧。”
皇后並沒有將自己徹底禁足,這些宮人要是想進出還是無妨的,一個宮人怯怯地回稟皇后道:“回娘娘的話,今夜聖上在太極殿宴請臣子,想來是召了些教坊司的歌舞伎來助興。”
蘇笙的手撫摸著小腹,良久未言。
聖上這麼快就在太極殿開始宴飲了……蘇笙苦笑了一聲,她猜對了陛下的心意,美人不及江山重,她這位受寵一時的皇后也該黯然退場了。
不知道為什麼,蘇笙會想起那夜在甘露殿時,她將自己隱在一面團扇之後,在像是雲霧一樣的正紅紗絹後面,隱隱能瞧見一雙湛亮明澈的眼睛,那人叫她按照民間的風俗,拿了木槌來打他,還安撫地拍著她的脊背,擦掉她的眼淚。
他說傻姑娘,這有什麼好哭的呢?
她希望自己所嫁的郎君永遠不要負了她,但將自己的終身託付在旁人的身上,原本就是虛無縹緲的,人都會變,即便那一刻聖上是真心的,現在也未必能做到的。
但這條路她既然已經走到了現在,來日如何也怨不得旁人了。
“聖人倒是會尋樂子。”她淡淡道:“我誦經也有些乏累,咱們今夜早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