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藏珠這樣抱怨,她只好安慰道:“剪了就剪了,以後還會長出來的,我還嫌頂著這些頭髮太沉了呢!”
“娘娘,依奴婢看您這樣是何必呢,聖上這樣疼您,不看僧面看佛面,瞧在您的面子上,說不定會赦免了主母他們。”藏珠有些天真道:“剛剛聖上在外面很是難堪,可就是這樣都不曾生您的氣,臨走前還吩咐奴婢們將殿內的刀尺之物都拿走,怕您傷了眼睛做針線活。”
“陛下哪裡是怕我傷了眼睛,他是怕我出家,或者自戕。”
經過後殿湯池的浸浴,皇后蒼白的臉上也多了些血色,蘇笙隨手推開了窗扇,聽著殿外逐漸遠去的聲音,心中五味雜陳,“藏珠,你跟在我身邊這樣久,還不清楚陛下的性子嗎?”
“他看似什麼都聽我的,給我一個好的出身,又許我干政,可是一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候,聖上什麼事都是要瞞著我的。”
蘇笙苦笑一聲,她靠在枕上,腹中的孩子叫她行動有些笨拙,已經無法像從前那般隨意環住自己的膝頭,“聖人是被人從東宮位子的上面趕下去的,殺了廢帝與秦氏才得以重返太極,他對皇位看得重極了,阿耶跟隨太子謀反,太子又將聖上與我的事情說了出來,阿耶與他必然是要賜死的。”
她與聖上夜夜同枕,多少也能猜得出皇帝對這些罪人的安排。聖上平生逆鱗,皇位算是一樁,大言不慚一些,她或許也算一樁,蘇家與東宮在這兩件事情上都犯了忌諱,這叫聖上如何不動殺心?
“地藏奴還這麼小,或許還有幾年活頭,或許將來某一天也會死於一場風寒。至於良娣,她大約要去太極宮東門同襄王妃和那幾個縣主做伴,但聖上要撇清我同蘇氏的關係,必然要對長樂郡主的耶孃兄弟嚴正無私,抄沒家財倒沒什麼,唯恐滅族之禍。”
“至高至明日月,至親至疏夫妻。我與陛下站在天下至高之處,卻也是時親時疏。”
哪怕是聽了聖上那麼多甜言蜜語,蘇笙偶爾也會覺得心中失落,她會像天底下大多數女子一樣糾結,自己的夫君到底愛不愛她呢?
聖上在光華殿臨行前曾與她私下繾綣,但即便是那一刻,聖上也不願意透露一星半點他要經歷的事情,他口中說著太子的事情是國事也是家事,實際上半分也不曾說與她。
皇帝立她做皇后、處置太子,是為了討她開心,還是因為聖上本身不喜歡東宮久居儲君的位置,想要換下自己的骨肉呢?
他每次都將事情瞞得徹徹底底,到底是怕她心中擔憂,還是害怕她也學了雍姬,向自己的父親告密?
聖上待她的好固然有許多,實際上卻都是按照他的心意而來,委屈天子自己而順從她的時候並不算多。
她做準太子妃時,不願與太子的父親在一起時,明裡暗裡多次拒絕,然而聖上卻怎麼也不肯放她,哪怕口中所不再逼迫,可是實際上仍是勢在必得。
皇帝要她有一個好的出身,要她與從前的自己斷絕聯絡,他總是十分強勢的,有時她會心軟,有時也是出於對郎君的愛慕,順從天子的心意,盡力地叫自己郎君高興一些,她自己也不願意叫蘇家沾了自己的光向上攀爬,奢求他們不配得到的東西,可是真到了丈夫要殺死岳父的時候,她沒有辦法像從前一樣,置身事外,平靜地看著這一切發生,然後接著同聖上做一對恩愛夫妻。
或許有的女郎願意為了成為皇后乃至太后,願意與自己的殺父仇人共枕同榻,但是蘇笙經歷過同聖上那樣多的甜蜜或是煩惱,在天子的縱容之下,她的期待已經遠遠超過了單純做聖上的皇后。
她的父親要謀害自己的丈夫,丈夫又要以謀反的罪名誅殺她的父母族人,蘇笙突然有些明白那些和親的宗室公主,每逢兩國刀兵相向,心中究竟是何等滋味。
皇位在聖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