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意思是要給屬國一個教訓,打到國都也就算了,畢竟要立時三刻選拔出一批接管新羅的官員也是件叫人頭疼的事情,這地方本來就不富裕,前幾任新羅王對大唐天子也是極為恭順的,像是一塊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那您便下旨給東宮,等戰事一畢就詔他回京罷。”國家興亡,最苦的不是末代的君主,而是黎民百姓,蘇笙不清楚前方的戰況,不過臨陣換將是兵家大忌,她同太子曾是未婚夫妻,同聖上說起這些也多有不便:“茲事體大,郎君同宰執們商議過了嗎?”
蘇笙稍微有些擔心,蘇月瑩無非是東宮的一個有子妾室,太子又不曾實打實地謀反,或許還不至於罪及一個良娣的家族,蘇家只是為東宮進奉了不少銀錢,希望能憑了太子的這陣東風叫自家躋身官宦之列,應該也沒替太子辦些什麼壞事。
只要他們沒有跟隨太子謀逆的膽子,或許沒有什麼妨礙的,只是蘇良娣同地藏奴不可避免地要遭殃。
聖上望著她眉尖微蹙的模樣,想要再與她說些什麼,內侍卻已經立在了屏風之後,躬身請帝后用水。
他將蘇笙打橫抱起,浸入那溫熱的蘭湯之中,讓宮人去收拾床榻。
“禍起蕭牆,父子相殘,這種家醜,怎好說與外人知道。朕預備過些時候再同宰相們商議廢立之事。”
聖上柔和的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他這一生一旦打定主意做些什麼事情,就一定不會迴轉,然而在她的身上卻有諸多顧慮,“不過三郎如此不顧禮法,對我們的孩子來說算是件好事,朕雖氣惱傷心,也是有限的。”
蘇笙知道聖上對她與腹中孩子的在意,人哪有不偏心自己親生骨肉的,聖上本就有過這樣的打算,她現在曉得了皇帝的想法,並不覺得驚訝。
“是是是,誰叫這是您的老來子呢!”蘇笙撩水去潑郎君的面頰,存了促狹的心思,“聖上這樣疼孩子,將來我一日三遍地說給他聽,叫他好好孝順您成不成?”
“阿笙現在仗著身上有免罪金牌,膽子倒是大了許多,”聖上被她取笑,想要生氣卻又顧惜著皇后的身子捨不得罰她,只是慢條斯理道:“可你須得知道,什麼叫做來日方長。”
他說起“來日方長”的時候幾乎是一字一頓,但這些都是後話,現在她是有恃無恐,再怎麼威脅,蘇笙也知道皇帝不會動她的,“郎君,你再這樣兇人,可是會嚇到我和孩子的。”
她享受著郎君的服侍,幾乎要在這熱水中昏沉睡去,驀然聽到聖上開口道:“阿笙,朕有些時候真覺得,你要是一直這樣任性下去也好。”
蘇笙勉強從濃重的睡意裡掙扎出來,皇帝本以為她已經睡過去了,見她眼睛都要睜不開還要勉強聽著他說話,不免生出些憐愛之心,他輕手輕腳地把人抱到了榻上,替她擦乾頭髮,“好了,皇后快睡吧,朕不擾你。”
她含糊不清地應了一聲,下意識地靠在了聖上的懷中,“聖人,東宮雖然存了不軌之心,但他又不曾鑄成什麼大錯,您就把他廢為庶人幽禁起來,不會妨礙到我們孩子的。”
這種話也就只有她來說,聖上才不會覺得反感,他輕輕拍著蘇笙的後背,像是哄孩子一樣,“我知道阿笙心善,朕不會拿他怎麼樣的。”
有些事情天子已經有了主意,但哄一鬨妻子他還是願意的,阿笙現在困得這副模樣,明天起來或許都不記得自己同郎君說過什麼。
“郎君,我不是為了他,同你經歷了兩次宮變,我現在實在是害怕極了。”她含糊不清道:“就當是為這孩子積一點德,您別再牽連其他人了。”
她的睏倦是真的,但還是勉強忍著睡意,趁著這個時候替蘇家求一份護身符。
那是生養過她的人,即便是他們渴望從自己身上得到些什麼,她避開也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