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敢再有二心?”
“總管若真要為我好,便離我遠些,”鄭玉磬怒氣未消,身上疼得又煩躁,幾乎恨不得起身去尋簪子插進他的喉嚨,一了百了。
“我自問也從未對不起你,總管有多少忠心也大可不必對我來用,想尋死便一根繩子吊死也成,我不嫌你死在錦樂宮裡晦氣!”
“玉磬,”甯越大概也沒有想到鄭玉磬會如此恨他,語調裡除了慣常的柔順,還多了些陌生的鄉音,“你當真把我都忘了嗎?”
晉江文學城獨發
自從聖上將她留在道觀之後, 鄭玉磬很少聽見有人敢直接稱呼自己的名字,便是有,那也不是什麼好話。
她雖然窺見了甯越一些隱秘,猜測這並不是他的本來面目, 但就是這樣看著他, 也實在不知道到底是哪位相熟或者有仇的同鄉男子入宮做了內侍。
顯德為了討好她, 把甯越的檔案調出來給她看, 他家中犯了大罪,又無力用金錢贖買, 只能被連坐,入宮為奴,他的籍貫與來歷極為陌生, 自己也瞧不出什麼不妥當的地方。
但瞧見他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眸裡一顆一顆湧出淚來,從那張光滑貼合的面具上蜿蜒而下,鄭玉磬卻又有一瞬間的心軟。
甯越苦笑了一聲,或許也是得益於這副陰柔卻精緻的皮囊,自己這樣矯情才不會叫心上的女子覺得討厭。
“總管成日披著一副假皮囊,不覺得累麼?”鄭玉磬認真地審視著他的容貌,強自鎮定:“本宮從未見過你的真面目, 談何記得?”
甯越搖了搖頭,伸手去按撫她動彈不得的小腿,苦笑道:“還是眼下這般最好, 若以真面目相對, 娘娘夜裡怕是要做噩夢的。”
他從出口的那一刻便已經後悔了, 如今的他已經算不得一個男人,面容醜陋可怖,身份低賤, 又何苦連最後一點體面和自尊都不留給當初那個意氣風發的慕容儼呢?
慕容儼早該死在入獄的第一天,從生到死,一直都是那個叫少女傾心的九公子,接下去多活一刻鐘,都只是在為慕容氏又添了一分羞辱。
鄭玉磬怔怔瞧著他,他語氣裡的落寞與悽楚並不似偽裝,但人心隔肚皮,她不敢留一個不知根底的人在自己身邊:“本宮從前認識你嗎?”
“何止是認識……”甯越苦澀一笑,跪坐在榻邊,感受到手底的筋絡重新變得柔軟,才輕柔地把鄭玉磬的腿放下:“奴婢不才,尚與娘娘有過一段未成的姻緣。”
他見到鄭玉磬眼中的震驚也不覺得意外,只是展了袖口,將手臂上的那一塊月牙形狀的陳舊傷疤露給她瞧,眼中微含了些期盼:“慕容家的九郎君,不知道娘娘還記不記得?”
那傷疤是馬球杆所造成的舊傷,當年他便是用這隻手來接她擲過來的果子,而後在馬球賽的下半場負了傷。
不過對方既然是聖上的皇子,家中也便只好忍下這口氣,當作是競賽時的一時失手。
“你不是已經在牢中自盡了麼?”對於慕容儼這個人,鄭玉磬如今得想一想才能記起來,她望著與那人完全不符的面容,“蕭明稷說你不堪受刑,夜裡被人發現便扔到荒山野嶺去喂狼了……怎麼會入宮做內侍?”
她難以置信地盯著眼前人看,若說完全不同倒也不是,雖然人遭受折磨以後身形不可避免有些改變,但骨架總還是在那裡的。
他們這些世家的公子,便是寧肯去死也不會受辱入宮,她記憶裡的慕容儼便是這樣的人,這樣活下去有時候還不如死了。
“娘娘不必這樣看著我,奴婢是自願入宮的,”甯越淡淡一笑,剩下的卻不願意多言:“若不進宮,便得同家人一起去服苦役,又或者凍餓而死,有時候進宮反而還好些,服侍了貴人,得到娘娘的喜歡,說不定將來還有別的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