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情書剛看的時候覺得,她只是太傷心了,所以失去了基本的判斷能力,而無數次的摔倒,造成了她最終情緒崩潰。
但有一天她太困了閉著眼上廁所,突然意識到,人對格外熟悉的東西是有肌肉記憶的,一個盲人在自己住了二十多年的房間裡有可能不小心摔倒,但不太可能因為失魂落魄一遍一遍摔倒。
所以宋情書的詮釋很平靜,她的第一次摔倒是意外,但後面帶著一點自暴自棄自虐的平靜,好像疼痛能喚醒感知似的,但疼痛只會喚醒記憶,在這個熟悉的房間裡,滿滿都是關於愛人的回憶,而關於他的回憶總是美好的,越美好,越痛,身體的痛和心靈的痛交疊,崩潰是一瞬間的爆發。
委屈、憤怒、不甘,所有的情緒都凝聚在這一刻,平靜只是掩飾,她的內心千瘡百孔,痛不欲生。
宋情書眼神空茫,痛到緊抓衣領,像是要窒息了,可悲痛欲絕的時候,是失聲的,她微微仰著頭,明明是聲嘶力竭的動作,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終於,她蹲下來,在地上摸著往前爬,最後突然摸到了一個凳子腳,那是愛人生前為她打造的,她把身子蜷縮在凳子旁,無聲地抱緊,像是擁抱再也擁抱不到的戀人。
演到最後,胡瑞平的不耐煩全都消失了,他稍稍坐直,身子前傾,神色甚至有點激動,宋情書的詮釋談不上多精妙,但她共情力非常強,表演也很自然有靈氣。
莊寒山推薦的時候說是個天賦型演員,他並沒有放在心上,這行有天賦的多了去了,但白紙一張的新人硬傷也總是很明顯,他偶然看過她的角色,覺得她戲路有點固定在反差型角色上了,這種角色容易出效果,乍一看挺唬人,但其實可能就那麼回事。
「宋……情書?」胡瑞平翻了翻她的簡歷,突然說了句,「來段有臺詞的吧。」
之後又讓盛煬跟她搭了一下,胡瑞平臉上終於有了點笑意,問她是不是研究過盲人,還是有過相似經歷。
宋情書說自己嘗試過矇眼生活,最開始只是一會兒,後來是一個小時,有一天她休息,就決定把眼睛徹底蒙上,她記得有一天很重要的東西掉了,她下意識就想撕開眼罩,她突然意識到,一個健全人是無法真正體會到眼盲那些絕望的瞬間的,因為永遠有退路。
剛剛表演的時候,她的手鍊也掉了,是周祁硯送她的手鍊,鑲嵌了很多寶石,亮晶晶的,她從小就很喜歡各種彩色的石頭,他一直記得。
她收到的時候就很喜歡,不僅僅是手鍊,還有情意。
所以掉的那瞬間,她下意識就想去撿,害怕踩壞了,害怕表演完被踢到哪個角落找不到。
那一瞬間聯想到很多東西,重逢之後她變得格外患得患失,因為失去是一件太過於痛苦的事,那種痛苦在於沒有希望,或者希望遙不可及。
十三歲他走的那年,她無數次幻想會在放學的時候看見他在門口接他,想像在任何地方偶然遇見,有一年跟爸媽和哥哥出去旅遊,到了目的地,看到一棟漂亮的別墅,下意識就在想,會不會他也住在這種地方。
起初還是有聯絡的,但聯絡越來越少,他去新家並不適應,周家人各懷心思,但又不想讓他們擔心,索性就不講,那時宋情書非常想念他,但也知道他有自己的親生父母,周家是很富裕的家庭,他會有非常優渥的物質條件,得到很好的教育,以後有很光明的前途,所以她也不敢講述自己的思念,害怕給他帶來困擾,更害怕他家裡因此而誤以為他們別有所圖。
於是就這麼陰差陽錯,逐漸斷了聯絡。
她到現在也怕,害怕他隨時會消失,害怕兩個人再無交集。
那種恐懼讓她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