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繫漢室故而必能成事的說法,是袁紹瞎扯的。
但在此時,出兵無疑要比暫緩出兵更符合袁紹的利益訴求。
雖然此刻的局面並不符合他的預期,但時不我與的道理,在他陸續因為喬琰的插手而丟地失人後,已成了他近乎根深蒂固的認知。
再耽誤下去,誰也無法保證潁川方向或者是虎牢關方向不會有其他兵卒增補到兗州境內,還不如當先一步做出決斷。
總歸兗州世家的態度,已經在這幾日他們和袁紹的交談中表露無疑。
許攸也在側面為袁紹做出了從旁的觀察考證,確定他們將袁紹視為居中主持的救命稻草,的確是出自本心。
現在又有鍾繇來替陳宮傳書,甚至在驚見袁紹在此後表現出了異常友善的態度……
這讓袁紹進一步同時看到了汝潁世家對他的態度。
無論是喬琰還是曹操都沒有他袁紹這等滿足世家利益的立場,也恰恰成為了他此時扭轉局勢至關重要的一環。
那麼此番出兵,當然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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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這情況像不像是當年的酸棗會盟了?”郭嘉坐在營帳之中,開口問道。
曹操剛想問郭嘉為何會有這般聯想,便陡然意識到,這還真是有幾分相似可言。
當年的酸棗會盟,乃是為了對抗身在洛陽城中的董卓,按說是以盧植為會盟盟主的,但袁紹那四世二公的背景給他拉攏起了一票聚攏在他身邊的隊伍,就連那朝著喬琰借糧的荒唐舉動,也是由他提出來的。
而現在則再一次由他串聯起來了這些在兗州地界上彙集的各家隊伍,由他畫出一個利益可觀的前景未來,以一種並沒有多少實際戰鬥力的方式登場在人前。
郭嘉笑道:“更有意思的是,當年的酸棗會盟,故東郡太守寧願遵從於袁本初的指派,也不願意向著他的同宗發起聯手邀約,如今也是同樣的情況。”
故東郡太守不是別人,正是喬琰的同宗,喬玄的族子喬瑁,他彼時跟隨著袁紹征戰,卻在虎牢關下命喪胡軫與華雄之手。
而今日,在袁紹行將前往雍丘一戰的隊伍裡,梁國喬氏便赫然在列。
曹操本還不知此事,但郭嘉已將“袁紹會盟”的各家人員都掌握在手,自然也轉告給了他。
現在聽到這個類比,他都不由生出了幾分怒其不爭的情緒。
喬氏他們到底是怎麼想的?
喬琰固然已經在就任大司馬後不久,便已與他們分宗劃界,但只要兗州歸於長安朝廷的治下,就算喬琰對他們不聞不問,當喬氏子弟憑藉著自身才學站在朝堂上的時候,難道會有人會給他們穿小鞋不成?
更別說,喬蕤和喬瑁的女兒從原本的梁國睢陽喬氏變成了樂平喬氏,難道不是已經在傳遞著一個訊號了嗎?
這等宗族歸屬之事,歸根到底還是看喬琰的態度。
當年他們可以因為行事倨傲而不被準允與喬琰
之間存有親緣瓜葛,如今也完全可以憑藉著自己的本事將這個位置給爭回來。
可今日他們以為袁紹能成為這個替他們討還身份地位的救世主,與徹底斷絕這份關聯沒有了任何區別。
曹操這麼一想,只覺自己在親戚關係上省心太多了。
在此番險些為人所挾制的處境裡,他更是眼見夏侯淵和曹仁聽從了滿寵那有理有據的安排,曹昂和曹洪則拼力守住營寨,對比梁國喬氏的蠢鈍,不知明智上了多少倍。
不過這種炫耀的話就不必在此時說出來了,畢竟宗族的龐大對於降臣來說,可能也未必是什麼好事,只怕等兗州地界上的諸事落定,他們會被拆分到九州,不,應該說是十一州的各處去,這才符合喬琰把控局面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