遷都長安!
這話一出,董卓是早已有準備,眾人卻都驚動萬分。
被董卓提到了太尉位置上的黃琬當即出列問道:“相國可知遷都一事要害非常,如何能隨意言之?”
董卓不疾不徐回道:“這先漢以長安為都,光武中興後,改都洛陽,至今已傳十代,正為一整數,如何不能易位回長安,合乎興復之道?”
他扣著配劍往前走了兩步,又道:“再者說來,洛陽自光和年間便怪事頻頻,多有兩頭同身之怪胎,有燕雀於懷陵之上悲鳴,有蝗災大疫聚集於郊野,此皆為此地不堪為國都之跡象,既民間童謠有云,東頭一個漢,西頭一個漢,不若還於舊都,仰仗宗廟之庇佑。陛下,您覺得無妨吧?”
董卓話至一半就朝著劉協看了過來。
這今年也不過才只有十一歲的小皇帝,努力讓自己表現出了一番鎮定的樣子。
可他縱然在經歷了洛陽宮變與北邙逃亡後,能在見到董卓之時還言辭清晰,這一月半來多見董卓冒犯宮闈、橫加掠奪之舉,早心中惶惑非常,又如何還能再對他的威懾保持鎮定。
遷都這等幾乎關係到國家命脈的事情,現在也能被董卓用這等輕描淡寫的口吻說出,讓他深覺天家尊嚴被冒犯之餘,也感覺到了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他努力以尋常音調回道:“相國有此諫,不若聽聽群臣的意見。”
董卓剛轉回來,便見黃琬持著笏板又往前走了一步,絲毫也沒被他那一派祖宗庇佑的說法說服,反倒越發顯得疾言厲色了幾分,“相國此言置朝廷威嚴於何地?若要更替國都,朝廷官員、宗室祭祀用具、典籍藏書,乃至於京都之民,盡需一道搬遷而去,其中種種弊病不可勝數,更有勞心勞力摧折民生之嫌,請相國三思。”
他這話說出滿是據理力爭之意。
而黃琬方說完,又見司徒楊彪站了出來。
楊彪的語氣倒是要比黃琬溫和幾分,可因他說的同樣是勸諫否決這遷都建議的話,讓董卓心中依然大覺不快。
只聽楊彪說道:“設若先以遷都來論,要知王莽篡政後赤眉軍起事,曾於長安作亂,致使宮室幾被焚燬僅剩地臺而已,唯存者不過高廟與京兆府舍,若朝廷搬遷至於此,陛下居於何處?朝廷又居於何處議事?”1
長安的宮室廟堂已荒廢多年,修葺又是一項耗費人力至極的舉動,哪裡能因為如今的國都周遭有怪事,反而想到要返回到長安去?
何況長安如今的人口所剩餘不過二十餘萬,洛陽卻有百萬人口,表現在外的風貌,何止五倍之差!
董卓冷眼朝著下方站出來的兩人看去。
倒是那司空荀爽有些眼力,雖然近來時不時便同他說什麼蘭臺典籍需要進行重新分門別類與保護,但也不過是保護一番書籍而已,讀書人的玩意罷了。
他又哪裡知道,荀爽不在此時開口,完全是因為他在同荀攸一道的分析中早看透了董卓到底是個什麼人,清楚此
時做出勸諫的舉動完全沒有任何作用,絕無可能讓他收回成命。
還不如寄希望於喬琰等人會搶在董卓遷都之前進攻八關而入,將董卓這老賊給留在此地。
可顯然並非人人都能有這般願景,又能在此時的遷都建議面前保持住冷靜。
就像黃琬和楊彪所說,無論是因為洛陽已成體統的各項物事搬遷不易,貿然挪移反而有害於民生,還是因為長安昔日曾遭赤眉之亂,早不能顯現出天子尊榮,若要修葺也是一項麻煩事——
這遷都都絕不是一件首選!
周毖、伍瓊也隨即站了出來,同樣提出了自己的一番反對建議。
只是對董卓來說,有一兩個人阻攔他的想法,他那點為數不多的耐心還可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