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第三處禮壇,正是用於祭奠土地之神的降禪壇。
當天子一如昨日獻頌祝禱完畢,便見身著褘衣禮服的皇后在手執禮器的安定公主陪同下登上了祭壇。
作為大唐的第三任皇后,武皇后作為亞獻主持祭祀土地之禮,以全對太穆皇后以及文德皇后的禮節,好像並沒有任何的問題。
但當這位皇后好像並不能簡單以“賢后”來形容的時候,在這社首神山上的祭禮便好像並沒有那麼簡單。
昨日眾人身處的泰山絕頂能夠俯瞰到此地,也正因如此,方有了這祭天祭地之分,然而誰都可以看到,在皇后領銜於命婦,安定公主執禮器而誦之時,周遭的巍巍青山分明不曾將她們覆壓在陰影當中。
或許也正應該感謝於這下山途中的一番耽擱,讓這地祀亞獻之時也正值日午,讓這尊“降禪壇”也正處於光華籠罩之間。
而此刻,李清月緊隨著母親的腳步,連帶著後方的眾命婦一併,都正站在了這個——此前還不曾有女子涉足的地方。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追隨著前方的這道背影,也眼看著這件皇后褘衣之上的圖紋被過於炫目的光影給映照得有些模糊,彷彿自有另外一件赤金色的衣衫被披在了母親的身上。
更不知是否正有那麼幾分巧合,周遭的禮樂頌唱著的封禪奏歌裡,恰是一句“宛宛黃龍,興德而升”。
這讓李清月格外想要知道,在這樣的一剎裡,身為皇后的母親想著的是什麼。
此時的她應當還不曾想到,她終有一天也能處在這封禪主獻的位置上,但當權力一步一步漸進,就連自泰山俯瞰的景象和置身祭壇之上的榮光都已盡數品嚐過的時候,她所想的應該不會是,她的皇后之路自此已經到了頂峰,而是……
“滋液滲漉,何生不育——嘉穀六穗,我穡曷蓄——”
在祈禱土地豐收的頌歌中,迎接著那些各有心思的目光,武媚娘沒有回頭,依然挺直著脊背,率領著內外命婦往前走下祭壇,每一步都走得格外穩當。
在她後方只有數步的位置,還有另外一道穩健的腳步聲,像是能夠輕易穿透那些禮樂齊鳴,一直清晰地傳遞到她的耳朵裡,宣告著對她的支援。
這個腳步聲的主人想要知道她在此刻所想,她自己又何嘗不想知道?
當她昨日還處在泰山頂上的時候,看著陛下率領太子告祭蒼天,她還不曾有所遐思,但當她親自站在這飾有五色的祭壇之上時,她卻忽然有種,很難在須臾間便以言語形容的心緒動盪。
那種稍縱即逝的熱血沸騰和意圖攥取住什麼東西的慾望,在祭地酒水落地的時候,像是也隨同潑灑出酒杯的酒水一般被釋放了出來。
但她沒辦法說清那到底是什麼。
這種奇特的知覺,在她隨同陛下前往朝覲壇一併接受群臣和外邦使者朝賀的時候,像是隨同著秋日未散的熱氣一般,又被另外一隻無形的手給往高處推了一把,直到更高的位置。
而後,她聽到了陛下隨後下達的一條條詔令。
這些或多或少經由過她手的詔令,正是為這場泰山封禪,最終蓋上了福澤於眾人的定論——
天子御駕自長安到泰山沿途州縣百姓,免除賦稅一年。
立“登封”、“降禪”、“朝覲”三碑,改封祀壇為舞鶴臺、登封壇為萬歲臺、降禪壇為景雲臺,凡是與會文武官員,三品以上賜爵一等,四品以下各加一階。
改奉高縣為乾封縣,改麟德元年為乾封元年,大赦天下。
……
武媚娘覺得,當朝臣以及隨後的乾封縣百姓為此盛事歡呼之時,她好像還聽到了另外的一種聲音。
……
“阿孃你看——”
武媚娘聞聲朝著車窗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