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鬥志慢慢就消散了,只剩下互相戒備和怨懟。
琅琊王握緊了手中的酒杯,嘴比腦子更快的出口,「大將軍,某有一賢才舉薦。」
「哦?」趙含章感興趣的傾身,「不知是誰?」
話一出口琅琊王就後悔了,但趙含章目光炯炯的看著他,大家也都看過來,他只能道:「我的長史刁協。」
包括周玘在內的門閥世家全都黑了臉,就是王導都愣了一下,然後目光不明的看了琅琊王一眼。
刁協本人也愣住了,但他很快反應過來,立即起身向琅琊王行禮,有些難過的看著他,「大王是要捨棄臣嗎?」
坐在一旁的周玘冷笑出聲,直接甩袖子走到一邊仰頭看著梅樹,不再看他們。
江豐和陸元等人也都瞥過臉去,看得出來,他們對刁協很不歡迎。
王導雖未離席,卻也垂下眼眸不說話。
趙含章一如既往,不受周玘等人影響,態度沒有任何的變化,她問刁協,「刁先生在江南多年,對江南的治理當有心得,對剛才的議策可有什麼不同的見解?」
刁協來前就算好要怎麼找趙含章展露自己的才華了,琅琊王當眾舉薦他,他並不感到高興。
琅琊王回到洛陽,他的前程已經限定在一定範圍內,他要麼跟著琅琊王一條繩上吊死,要麼就另謀出路。
若是前者,他都不會來參加這個宴會,正是想要謀趙含章這條出路,他才來的。
他既來了,就不想再走琅琊王這條路,不然他進入朝堂,不管怎麼折騰都會被打上琅琊王的標誌,這對他來說不是好事。
此時不是好時機啊。
雖不是好時機,但也不能就這樣放過,於是刁協略一思考便道:「有,大將軍有新命,戰後落戶的百姓都能均分土地,江南地雖多,但普通百姓手中有地的人極少,便是有,所佔田畝也不多。」
「但他們並不是天然無地,而是被奸詐之人算計失地,如今江南大半土地在以周陸江朱張等為首的幾十戶人家手中,剩餘的百萬人皆要依附這些人家而生存,所以某請大將軍收江南之地,重新分配。」
周玘等人已經習慣了刁協的膽大妄為和無恥,可此時還是忍不住被他氣得頭頂冒煙。
陸元脾氣最爆,轉身就沖刁協衝去,抬腳就要踹他,「無恥小人,我家的田地家產皆是先祖所遺,憑什麼給你重新分配?」
刁協冷笑道:「先祖所遺?你們陸氏趁賦稅兵役繁重,逼賣田產,強圈江寧縣外六十頃地,難道這也是先祖所遺?」
「你乃小人,自喜歡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什麼逼賣,我是看民生艱苦,他們賦稅繳納不足,好心借他們錢糧,到你嘴裡,多好的事都能變成壞事。」
「借?哼,既是借的,怎麼一年不到,他們的田地就到了你手上?不過是披著羊的狼,美其名曰借,其實就是偷,就是搶!」
陸元大怒,正要回嗆,趙含章突然出聲,「行了,刁先生的建議我已聽到,此事暫且如此吧。」
周玘就拉住還要分辯的陸元,低聲警告道:「適可而止,她已生惱。」
陸元理智回籠,去看趙含章,果然見她臉上已不見笑容。
但此事要是不辯清楚,陸氏會給趙含章留下很壞的印象,對陸氏子弟的出仕必然不利,這一刻,陸元恨毒了刁協,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這一場宴席除了這個小插曲外,大體上是順利且快樂的,一直到傍晚,趙含章才讓他們離開。
陸元他們被送行時還有些沒回過神來,忍不住問大將軍府的親衛,「洛陽入夜後不得飲酒作樂嗎?」
親衛一臉莫名,「沒有這樣的規定,但有宵禁,人只要不在大街上走,自在家中飲酒是不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