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長輿抖著手寫完奏摺,到最後字已不成字,他也顧不得難看,示意趙含章將奏摺合起來,「我死後,你們就想辦法將奏摺遞上去,只要能到御前,此困可解。」
屋中沉默,大家都沒說話,只有趙含章和王氏眼淚一直在流,趙二郎懵懂無知,見母親和姐姐哭得傷心,便也跟著流眼淚。
趙長輿看著這個痴傻的孫兒,心中無限感慨,二十年前,他極力反對惠帝做繼承人,認為他痴傻不能當國主;
誰知他兒子也會給他生個痴傻的孫子?
武帝還好,至少他不止一個兒子,還有的選擇。
他卻沒有,他只有一個兒子,一個孫子,他下不了決心將家族交給孫子,只能託付給侄子。
所有人都覺得他做得對,畢竟有惠帝這個前車之鑑在,可誰又知道他心裡有多不安呢?
因為他和趙仲輿的關係一般,和這個侄子的感情也就一般,他實在難以放心啊。
可此時,他已經到了不得不死的時候。
他此時死了還能保全家裡,再不死,那死的便有可能是全家了。
趙長輿眼睛微微閉上,想到了什麼,突然又睜開,一把抓住趙仲輿的手,「我把他們交給你了,我把他們交給你了。」
趙仲輿忙回握他的手,「大哥安心,我一定好好照顧三娘和二郎。」
趙長輿將眼睛閉上,成伯將藥端了上來,「郎主,大夫開的藥,您喝一碗吧。」
趙長輿沒睜開眼睛,只是微微偏過頭去,拒絕了。
趙含章接過藥碗,輕聲道:「祖父,我們還有別的辦法的,等天黑透了,我就從賈家那裡翻出去,我去求傅中書周旋,還可以求王衍出面和東海王說情……」
此時,傅庭涵就在趙家不遠處的巷子裡,天色漸暗,他站在巷子裡幾乎和身後的牆融為一體。
小廝傅安很快跑來,傅庭涵忍不住迎上前去,將人拉進巷子裡,「怎樣,打聽到了嗎?」
「打聽到了,裡面的人都沒事,只是圍了三面圍牆,連賈家那邊的門都叫人盯住了,聽說馬將軍只是拿幾封信就走了,沒有派兵進院子裡。」
「那就只是軟禁了,」傅庭涵鬆了一口氣,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趙宅的大門後轉身便上車,「走,我們回家。」
傅庭涵急匆匆的跑回家找傅祗救命。
他手中沒人沒錢,只能找傅祗。
這一刻,傅庭涵才深刻了解到擁有自己的勢力是多麼的重要,難怪趙老師一直在和他強調人和錢。
傅祗不等他開口便道:「我知道,你放心,我已經給幾個朋友去信,只等明日天一亮便進宮求見東海王和皇帝。」
傅庭涵問,「東海王會同意放人嗎?」
「長輿一直支援由東海王的人接手京兆郡,不少人手中都有與他來往的信件,想要洗刷他的冤屈並不難。」
傅庭涵見他許久不說話,便忙追問道:「難的是什麼?」
「難的是人心,」傅祗壓低了聲音道:「東海王……越發瘋狂了,誰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將錯就錯,你這位趙祖父可是富過王室……」
傅庭涵就想到趙含章私下和他說過的那些家產,他很堅信,趙老師和他說那些只是誘惑他跟著她一起走,私下,她手裡的東西只會更多,所以……
傅庭涵臉色微變,問道:「東海王要是不退兵,他們會怎樣?」
傅祗:「會死。」
傅庭涵:「那要怎麼應對?」
傅祗抬頭看向他,「沒有應對之法,整個京城都在東海王手中,皇帝他都能說換就換了,屠盡趙家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除了固求,就只能祈禱上天。」
傅庭涵從不相信上天,他抿了抿嘴,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