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我就察覺了,尚書省的事務多交由趙尚書來處理,傅尚書只一旬出現兩三天,我還以為陛下是不想皇夫在前朝,要歸於後宮呢,現在看來,是有一個格物司在等著傅尚書。」
「不過格物司還真適合傅尚書,聽說好多東西都是傅尚書琢磨出來的。」
「你說他的腦子是怎麼長的?上次司農寺報上來新擴的馬場,裡面有幾座山丘不歸他們所有,邊沿處與農田相接,有七個角,報上來後戶部的人去量地做地契,量了一旬都沒量出來到底有多大。結果傅尚書到了以後,讓人用馬拉著繩子走了幾條線,資料一報上來,他立即就算出來了。」
一旁的官員心有慼慼焉,「我知道,我是戶部的,為此,戶部所有的官員都去聽課了,由傅尚書教了一遍,但最後學會的只有五人。」
其他人,包括他,全都屬於有聽沒有懂系列。
明明他們也不差的,《九章算術》不敢說精通,至少大體是會解的,怎麼就差這麼多呢?
歷朝歷代對于格物都有研究和進步,只是,從沒有哪一個朝代將它從朝政中單獨提出來。
沒有官員會專門去做這件事。
這個時代及往前的文人們博學多識,他們會在為官的過程中求知,但除了極少部分人會將自己的求到的「知識」系統的歸納總結並書寫下來外,絕大多數人是放於政治之中。
而對這個世界的物質瞭解最多,運用最多的其實是工匠,即墨家。
但墨家在漢代慢慢銷聲匿跡,工匠的身份地位也在緩慢的下降。
要知道,在漢之前,各國最為看重的是道、儒、墨、法、兵五家,結果董仲舒的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之後百年的運作,四家皆開始走下坡路,但道、兵、法三家還好。
因為國家的治理離不開軍事和法律,它們依舊和儒家一樣活躍在朝堂上。
道家更不必說,雖然漢武帝獨尊儒家,但漢代黃老之學盛行,朝中從君到臣,都比較推崇無為而治,這就是道家思想的影響。
只有墨家,說沒落,就真的沒落了。
之後幾百年的時間,世人用匠人治病、治物,卻又將匠的地位壓到最低。
直到此時,趙含章開闢新朝。
雖然朝中還是以儒為尊,以德佐法治國,但墨家的工具和思想都在慢慢的復現。
尤其是在格物司成立之前,趙含章之前不管怎麼發布公告求招墨家人,都沒幾個人響應。
來投奔的工匠不少,但問是不是出身墨家,全都搖頭,說自己只是散匠。
結果格物司一成立,洛水河畔的格物司裡就有三百多個工匠聚在一起,和傅庭涵坦白他們是墨家人,並且,他們願意代皇帝和傅庭涵去求墨家子出山。
一個鬍子花白的工匠拉著傅庭涵的手哭得稀里嘩啦的,「非我等不信陛下和郎君,實在是世上的人反覆無常,他們需要攻城利器時便重金求我們墨家,需要守城寶器時就禮賢下士,於我們允諾許多,可一旦結束,不管事成還是事敗,他們都會輕蔑的說一句,匠人而已,不足與謀。」
「便是如此,我們墨家子也不改初衷,謹遵祖訓,兼愛世人,所以我等願為民驅使,卻不再信任朝廷。」
所以他們跑到趙含章手底下做事,就會丟掉頭上墨家的名號,反正他們出來也不是為了宣揚墨家的思想,壯大墨家,而是討口飯吃。
本來是要偷偷的收徒,將自己的衣缽傳給徒弟,並告訴他身份的,可……趙含章給的太多了。
她都成立了格物司,還讓格物司獨立於中書省、門下省和尚書省之外,還讓傅庭涵掌管格物司,他們怎能無動於衷?
在格物司眾工匠心中,傅庭涵就是當之無愧的神,誰能不信服他的能力和品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