鑰匙給他後,叮囑他有事就到樓下左邊那戶找她,然後離開了。
江一眠立在門邊仔細聽著她下樓的腳步聲,直到她安全走到樓下,響起開門聲,他才關上門。
門後釘了只老式金屬插銷,鏽跡斑斑,江一眠拉過插杆,算是反鎖了。
他走進客廳,將包放在沙發裡,開啟,拿出裡面那沓印有秦霄照片的a4紙。然後走到電視機前,摸出風衣口袋裡的固體膠,顫抖著手將a4紙一張一張貼到牆上。
很快,整面牆從上到下,一排一排,全是秦霄的照片,400張秦霄的臉,400雙秦霄的眼。
江一眠從電視櫃上下來,取出工裝包裡的一疊卡片,十張,他放了九張在櫃體下面的抽屜裡,留了手裡這一張,卡片上的字跡雋秀——
【第一項,直視秦霄的照片,10分。】
江一眠將卡片橫立在牆邊,然後直視整面牆。
秦霄陰鷙的眉眼開始鮮活起來,化成腦海裡無數個對他施暴後又花言巧語哄他的魔鬼。
時間緩緩流逝,江一眠呼吸逐漸急促,身體的顫抖越發明顯,冷汗順著額角滑落至脖頸,他開始緩步後退,只十幾秒就退無可退跌進了沙發裡。
江一眠閉上雙眼,努力調整自己的狀態,兩分鐘後,再次睜開眼。
還是很難受,呼吸困難,身子發僵,依然只堅持了十幾秒。
江一眠接著閉眼調整,繼續。
這只是脫敏訓練的第一步,他已經有些撐不住了。
一小時後,渾身溼透的江一眠抓起工裝包奪門而出。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衝下樓的,只隱約感覺磕到了膝蓋好幾次,跌跌撞撞跑出小區後,他腳底發軟,跌坐在牆邊大口呼吸。
盛夏上午的陽光很烈,可被冷汗溼透的江一眠卻覺得好冷。他不自覺地裹緊風衣,身體卻抖得越來越厲害。
他狀態很不好,開始有人駐足觀望,過了會兒有人上前詢問情況,他始終顫抖著一言不發。
慢慢地,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江一眠很清楚,人群裡沒有傅承焰,沒有那個能安撫自己的男人。
有人在撥打120。
“喂,急救中心嗎?清泉三苑門口有個人突發疾病……意識清楚沒有昏迷……精神狀態好像很不好……站不起來……沒有外傷……嗯沒錯清泉三苑……”
人越來越多,周圍的聲音越來越嘈雜。
江一眠有些意識朦朧,視野裡開始出現重影。
狀態越來越糟了。
可這一次,他必須靠自己。
僵硬的雙手開始舒展指節,他抓起工裝包,努力撐著小區外牆,咬牙爬起來,撥開紛雜的人群,衝到路邊的公交站,隨便上了一輛剛剛駛入的公交車。
江一眠隨手從錢夾裡摸出一張紙幣,看也沒看直接按進投幣箱裡。
不是上班高峰期,車上的人很少,只有零星幾個老年人,座位邊放著買菜的小拉車,隔著過道表情豐富地聊著天。
見有人走過來,連忙縮回誇張的手勢和探出去的半個身子。
江一眠挨個扶著座椅走到最後一排左邊的靠窗位置坐下,車內開著空調,他開啟車窗,暖風猛地灌了進來,吹得他溼了的額髮不斷在額角拂動,星星點點的冰涼觸感,穿透盛夏的燥熱,直入骨髓。
他抄緊風衣,無法聚焦的目光投在車窗外不斷後退的綠化帶和高樓上。公車上了高架,穿城而過。
隨著時間流逝,江一眠被風吹得漸漸清醒起來,冷汗止住了,視線也明朗了許多。
江一眠抬起還有些僵硬的手,看了看錶,下午三點。
車窗外的景色不知何時從鱗次櫛比的高樓變成了一望無垠的田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