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因為曹娥從小到大所見的漿水店鋪,或是挑擔推車的小販都是如此賣的,當瑤光提醒她這樣不“衛生”也費錢,不如做些一次性的“杯子”時,她才想到,對啊,要是有人得了什麼病,用了她店裡的杯子,扔進水桶裡,那病不就過到桶裡其他杯子上了麼?他人再用,可不就是“傳染”了?
曹娥不懂什麼是細菌,但她知道“病從口入”,還有,小時候母親唸佛經不是說“佛曰一水中十萬三千蟲”麼?
自從薛韓兩人開店,她不期望跟人家攀上交情,但覺得這兩人都是女子中佼佼者,不自覺地暗中留意她二人行事,既然跟人家比鄰,賃了人家的店面,可不能差得太遠,要是那樣,換了她也得叫隔壁那間髒兮兮不“衛生”的店另尋地方去。
因為箬葉葦葉做的杯子盛了漿水便可拿走,雖然中元節過了,但曹娥店中一天還能比原來多賣出快一百杯漿水。
她心裡感激瑤光,便備了四色禮品,趁著中午店裡人不多,換了身齊整衣服,正式地送到靈慧祠表示感謝。
瑤光聽說是曹娥來拜訪,微覺詫異,但忙請她進來。
曹娥原有些不安,沒想到瑤光以禮待之,心裡更加佩服,怪不得人常說“禮出大家”,韓道長的出身和我一比,一個是天上的雲,一個是地上的草,可她從不因我卑賤看輕我。
瑤光聽了曹娥的來意,笑道:“你也太客氣了。我原先不也藉著你店裡的人氣?咱們是互惠互利。”
又說了一會兒話,她看出曹娥其實是有些擔心點心店生意太好,會把她賃的那半片店面收回來,安慰她道:“我另有瑞蓮坊的店面。再說,這做點心大都是後廚的事,櫃檯再多又能多放幾盒點心呢?你且把心放回肚子裡吧。”
兩人說了會兒話,瑤光見曹娥對一切都很好奇,又不敢四處看,便主動領她去隔壁的畫室參觀。
這時書房裡放著兩幅快要完成的畫。曹娥先看到的是一幅觀音圖。說是圖,又不是能捲起來的那種圖,畫在一塊繃在木框上的布上,畫的顏色也和尋常所見圖畫大不相同,色彩鮮明濃烈,畫上的觀音,也不是常見的樣子,若不是穿著觀音白袍,倒像是一位民間婦人,她坐在一塊山石上,身邊是一男一女兩個孩童,男童趴在她腿上,一隻小胖手半握,食指屈伸,面有慍色,似乎在和媽媽講什麼惹了他生氣的事,女童坐在觀音另一腿上,兩手摟著她頸項,半側著臉調皮微笑,似乎剛剛親吻了媽媽一下。觀音臉上露著慈祥的微笑,一手撫著女童肩背,一手撫摸男童頭髮。
曹娥合手拜一拜,道:“沒想到韓道長畫技如此高明。我看到這觀音娘娘,倒想起我娘,我小時候……”她怔了怔,這才想到,自己方才看畫時一直將觀音娘娘稱為“媽媽”。
瑤光細心聽著,忽而問道:“曹娘子,你可曾想過再嫁人生子?”
曹娥又一怔,苦笑道:“我爹孃兄嫂也常勸我再嫁。可我想著……”
她猶豫地看看瑤光,見她似以眼神叫她說下去,“我嫁人三年多,新婚翌日便要伺候婆婆,從前在孃家哪裡做過那許多粗活,到了婆家,白天要種地、餵豬、打水、煮飯,晚上還要紡棉花,一刻不停。雞叫三遍再不去廚房生火煮早飯,婆婆便會大罵。至於男人嘛……”她臉微紅,可還是說了,不知為什麼,她覺著韓道長定然明白,“我若是男子,定然覺得娶妻是個一本萬利的事兒!娶了個女人,便如同有了個奴隸,白天給他幹活,晚上陪他睡覺;日夜操勞,還要生兒育女;諸多打罵,臉上還不能露出不樂意,不然便是不溫馴,是不守婦道。說實話吧,我男人病死下葬那日,我覺著比我出嫁那日還高興呢,因為我們族規是這樣,姑娘出嫁成了寡婦,便可以帶著嫁妝歸家,從此和夫家無關。為夫守孝的那些日子,我每天都盼著族兄們來接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