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皺眉,咬了咬下唇,握緊右拳,看了她一眼,忍了幾忍,憋不住笑,“行了,你自己都知道你這招式練得不對,幹嘛還總使出來?徒增笑料。”
媽蛋。好氣哦。瑤光怒將一旁放著的稻草抓了一把扔進火裡,“你接著說!說你什麼時候發現自己錯看了我!”看你怎麼圓回去,圓不回去?待會兒跟你算總賬。
季鋒笑了笑,“你大約會覺得,是我看到你扮做插糞的農家少年之後?不是的。比那晚得多。是你在風眠山莊把我……你問我,是不是從前有人對我怎樣了,那個時候,你真是又擔心又懊悔又愧疚。我就想……你絕不會是個壞人。第二天早上,雖然你還是……哼,可你看那兩個小童時神情悲憫。到了那時,我以為,你來這谷中畫巖畫,想勸他們不要輕生,是因為你天性使然,大概只有純真純良之人才會對書寓那些人也心存慈悲。要知道,在許多命婦貴女眼中,這些人汙穢不堪,她們會同情乞丐,會同情一隻受傷的動物,但絕不會把憐憫給這些人,多看他們一眼,連她們自己都髒了。”
季鋒停了停,又有些疑惑,“剛才,我知道你的來歷了,還有你那個世界的一些事情,我以為,大概是在你那裡,這樣的人很少見,所以你才同情他們,可你說,這樣的人,不管在什麼地方都有。我就又想不明白了。”
瑤光看著季鋒,慢慢笑了,她像是問他,也像是在自問,“那些來水仙庵求死的人,難道不比乞丐富有麼?他們雖然年老色衰,有病,可是也薄有積蓄,為什麼還要自殺?因為不管他們再怎麼想,都無法真的‘從良’,永遠都不會被接受被認可,只有輪迴、登仙才能獲得解脫。他們,是真正的‘邊緣人’。而我,從我的世界到了這裡後,我也一樣是個‘邊緣人’。”
“你從前一定覺得我狐媚惑主,對吧?覺得我行事荒唐,乖張,大膽包天?”她唇邊揚起一絲微澀的笑意,“可在我從前的世界,我如此行事並無任何不妥,世上有千千萬萬人和我一般,但是到了這裡,我的所作所為,甚至我的所思所想,全都離經叛道,在前朝,我怕是能夠被裝進竹籠裡淹死一百遍了。”
“我來宛州之前在遊記上讀到過,‘宛州遠近多好男風,書寓猶多’。甚至在大周開國前還有書寓買來男孩子,給他們纏足,穿女裝……直到開國大帝宰了一批書寓老闆和逛這種書寓的人此風才禁絕。可你想過麼,那些人後來如何了?淪落風塵,並非他們的錯。”
“在我來的那個時代,會有許多人和我一樣同情他們,也會有許多人仍然和這裡的人一樣厭棄他們,覺得他們骯髒,下賤,自殺了無所謂。你說我生性純良,不,不是,我只是依舊按照我從前的行事準則去繼續做我認為對的事,不管我周圍的環境怎麼變。”
瑤光終於把心裡的話說完了,和季鋒默默對視著,她這時才意識到,這是她第一次,在大周,主動告訴一個人,她的來歷。
從季鋒的神情來看,瑤光覺得,他是能理解她的想法的,並且,他也認同她的這些想法。甚至,他還挺欣賞這樣的她。這讓她感到十分開心。
果然,他和她對視了一會兒,笑了。從前瑤光在晉江的言情小說裡讀到過有人的笑容能令人如沐春風,她總以為這是個形容詞,就像粉絲給愛豆吹彩虹屁的時候說“他眼睛裡有星星”一回事,這時,看到季鋒的笑容,她忽然覺得,第一次寫出“如沐春風”這詞的人是個天才,要麼就是見過季鋒此時的笑容。
上次他在水仙庵的廚房裡也有過類似的笑,不過,上一次,他笑的時候她能聽見自己的心臟隨著爐膛裡噼噼啪啪燃燒的木柴一起輕響,而這一次,春風吹動的範圍可挺大的,不僅她的心跟著亂跳,她的臉頰、鼻尖、眉梢、甚至鬢角毛髮都能感受到一種溫熱的,似乎真有形質的氣流撫動。
她心想,這時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