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想……想讓你高興一點。”
陸望一定不知道,她是在悄悄擔心他。
他只是見她不開心,就下意識想要安慰。
秦蘿忽然覺得特別難過。
她輕輕吸了口氣,把藥膏抹在拇指上,低聲開口時,帶出濃濃的小鼻音:“陸望,你長大以後想做什麼?”
她一邊說,一邊用拇指撫過男孩傷痕遍佈的手背。這個動作十分生澀,陸望有些害羞,手背輕輕顫了顫。
“我、我不知道。”他像之前那樣回答,“……我不厲害的。”
陸望是真的不知道。
方才他爹說得不錯,與秦蘿他們相比,他永遠只是地底的一攤爛泥。
這次的龍城之行,於他們而言只是場普普通通的歷練,待得明日,整個蒼梧仙宗的弟子都會離開。
他們隔著那麼那麼遙遠的距離,等這次分開,定然再無相見的可能。
他們是天之驕子,那他又是什麼呢。
一個身體孱弱的病秧子,一個連講話都不順暢的結巴,一個被親生父親厭惡的可憐蟲,連好好活下去都是種奢望。
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九州何其之大,在修真界裡,無論是飽讀聖賢書的千金小姐,亦或調皮搗蛋的山野稚童,沒有哪個孩子未曾設想過仗劍天涯的未來,心甘情願去過一輩子默默無聞的生活。
比如總是把“傲天邪神”掛在嘴邊的江星燃,又比如能夠與朋友們一起,在星空下笑著說出“行俠仗義”的楚明箏。
通常來說,孩子們的心願最是直白天真,從不用擔心會被嘲笑,因為他們相信自己無所不能,未來擁有一切可能。
但陸望不同。
當江星燃在眾星捧月里長大、被爹孃嘮叨著趕緊修煉時,他不得不承受日復一日的羞辱與虐待,被父親毫不留情撕碎書本;
當楚明箏與好友們談天說地、一同憧憬遙遠的未來時,他因滿身傷痕不敢見人,身邊沒有真正親近的朋友,始終是自己孤零零一個。
比起絕大多數人的“擔心無法實現願望”,他連一個小小的心願都不敢有。
因為出身,因為孱弱的身體,因為身邊無窮無盡的打壓與折辱。
相較於同齡人,男孩過早接觸到了世界的惡,或是說,從記事起,陸望便一直生活在“惡”之中。
——可他還是很溫柔。
一片雪花悠悠落下,小小的女孩坐在房簷下,透過一縷輕盈月輝,低頭看向手裡的千紙鶴。
就算被父親一頓劈頭蓋臉地痛罵,滿身全是青紅交加的傷,見到她難過的時候,陸望首先想到的,是生澀而笨拙地安慰她。
他有這麼這麼好,卻不得不等待命中註定的結局。
手中潔白的紙鶴動了動翅膀。
擁有翅膀的鳥,理應張開雙翼飛翔在空中,如果被生生打斷骨頭,死在不被別人知曉的角落,未免太叫人難過。
秦蘿抬起漆黑的眼睛,映入視線的是四個大字:天生劍骨。
“伏伏,”半晌,她在識海里輕輕一戳,“什麼叫天生劍骨?”
“你從哪裡聽來的這個詞?”
伏魔錄懶洋洋翻了個身:“就是說劍體天成,我即劍,劍就是我。劍修若是有了這種體格,便可一日千里,凌絕九州——不過吧,百年難得一遇,是個無數人擠破了頭想得到的稀罕玩意兒,能遇見都得燒高香。”
秦蘿笑笑:“喔。”
那真是一份很了不起的幸運。
小孩子的邏輯很簡單。
秦蘿想,陸望是個很好很好的朋友,不應該得到那樣的結局,叫人看了難過。
——她想幫他。
她一定、一定要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