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聲音很低:“這沒有……沒有什麼厲害的。”
“才不是呢!我和其他所有人都沒辦法像這樣——這是隻有傅師姐才能做到的事情。”
粉色的小蘿蔔丁湊近一些,眼睛裡是快要溢位來的驚喜。秦蘿說著頓了頓,顯出些許好奇:“傅師姐,這不是壞事,為什麼你不想讓別人看見呢?”
若是往常,傅清知一定不會做出回答。
當然,也不會有誰對她說出這樣的問題。
也許是秦蘿不摻絲毫雜質的目光,也許是此時此刻覆蓋四野無窮無盡的寂靜,又或許是出於那縷影子消逝的時候,在她眼前留下的一抹餘光。
藉著破陣引形成的隱秘空間,被壓在心底多年的情緒一點點顯形,傅清知握了握拳。
“我爹爹他們……不喜歡這樣。”
傾訴是一種奇妙的感受。她原以為這是難以啟齒的秘密,如今言語順著舌尖淌下來,居然生出了前所未有的輕鬆與寧靜。
纖細的小小少女垂下眼睛:“過分的憐憫只會帶來落敗,對於刀客來說,這種行為很不務正業。”
秦蘿靜靜地聽。
“其實——”
她咬了咬牙,心口倏地一揪:“其實我不想像那樣打打殺殺,無論是刀客還是劍修,為什麼非得整日揮刀拔劍,沒有消停的時候?”
就像一個笑話。
身為刀修世家傳人、修真界小有名氣的刀修天才,其實傅清知一點也不喜歡殺戮。
可她沒得選擇。
父母的厚望、家族的重任、名氣的累積,無數雙眼睛死死盯著她瞧,身為傅家的孩子,她只能咬緊牙關一步步往前,一遍又一遍拔刀。
至於她真正想做的事情,被小心翼翼藏在心底最深的角落,偶爾悄悄拿出來看一看,都會像個心虛的小偷。
倘若告訴爹爹孃親,她壓根不想做什麼絕世無雙的刀客,一定會見到他們極度失望與憤怒的神色吧。
秦蘿好奇偏了偏腦袋:“那傅師姐想做什麼?”
和小孩說話,總能給人一種無形的輕鬆。
他們向來天真而不世故,不懂得大人世界裡許許多多約定俗成的規則,即便說出一些在外人聽來離經叛道的話,也不會讓他們覺得多麼匪夷所思。
傅清知沉默半晌。
“我想幫一幫那些邪祟。”
她說:“能幫到它們的人似乎很少,雖然沒辦法遇見每一個身受折磨的魂魄,但無論如何……能幫一個是一個。”
說到最後,連傅清知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輕輕笑了一聲:“很幼稚,是不是?”
她說著低了頭,目光無處可去,飄飄然落在腰間的長刀。
這番話聽起來蠢極了,和所謂的“絕世刀客”相比,簡直稱得上自甘墮落。哪怕是在涉世未深的孩子眼裡,也——
“怎麼會幼稚!”
圓圓小小的一團薄粉倏然闖入視線,秦蘿一本正經,揚了揚脖子:“這是隻有傅師姐才能做到的事,你很厲害啊。”
她剛才認認真真思考過了。
傅師姐擁有極高的刀法天賦,又能與邪祟相互感應,無論怎麼想,都是第一條道路更加暢通無阻。
“如果是其他人,一定會毫不猶豫想要繼續練刀,得到好多好多法寶和名聲吧。”
秦蘿仰頭板著臉,杏眼倏忽眨了眨:“可是傅師姐卻想要幫助它們,讓它們不那麼難受,能夠擺脫邪氣往生——雖然沒有什麼天下第一的名頭,但對於它們來說,你一定是全世界最好最好的人。”
說到這裡,她揚唇笑了笑:“你看,剛剛那個姐姐就很喜歡你呀!如果沒有你,她肯定會一直一直特別難過,你能幫助她,就已經很了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