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實是,秦蘿嘲笑、冷待、諷刺過她,而今躺在病床上,唯一前來看望的人,居然只有這個小師姐。
察覺到女孩的停頓,楚明箏握緊手中瓷瓶,微微低頭。
師尊與秦前輩去了幽州除妖,臨走前將秦蘿託付給她照料。她知道自己不討這孩子喜歡,與秦蘿相處時,從來都小心翼翼。
“你體內沾染了寒氣,太烈的藥有損經脈,需要用溫和的丹丸日日調養。”
楚明箏遞出瓷瓶,被一雙瑩潤白嫩的小手接過,她動作小心,沒碰到秦蘿指尖。
——自她身中劇毒,秦蘿曾毫不掩飾眼中鄙夷,死死盯著她臉上可怖的傷疤:“以後別碰我,真噁心。”
女孩乖乖接下,重新坐回床頭,恍惚之際,楚明箏看見秦蘿輕輕張了張嘴。
她懂一些唇語,認出那兩個被耳朵排斥在外的字。
……謝謝。
秦蘿見她怔忪,在心裡小聲道:“我說錯話了嗎?小師姐怎麼不動了?”
[之前那個秦蘿從沒對她講過這句話吧。]
見習天道懶聲答:[楚明箏相當於你爹孃的養女,自從中毒以後,秦蘿對她的態度就越來越差。]
“可她還是來給我送藥。”
秦蘿恍然大悟:“小師姐真是個好人!”
她說得斬釘截鐵,天道聽罷哼笑一聲,沒解釋更多。
七歲的孩子太小太小,秦蘿又從小生活在愛意的包圍之中。
它很難讓她明白寄人籬下的進退兩難,也不忍心告訴她,楚明箏並非不計前嫌,而是一步步走在艱難的夾縫裡,竭力平衡與她、與她爹孃的關係。
這是種沒有選擇的困境,對於自小被收養的楚明箏而言,最大奢望就是不被討厭。
秦蘿哪裡明白這樣多的百轉千回,一邊往嘴裡塞了顆圓滾滾的小丹丸,一邊板著圓臉認真思考:
小師姐對她這樣好,她以後也要對小師姐好好的。
小孩子的喜歡和討厭就是這樣簡單。
小師姐帶來的丹丸帶著淡淡水果香,咬在口中軟軟糯糯,如同吃著軟糖。
楚明箏還在那句“謝謝”裡愣神,猝不及防,與秦蘿四目相撞。
雪一樣的腮幫子隨著咀嚼一鼓一鼓,因為吃了甜食,小女孩的雙眼誠實地彎成月牙。
那雙眼睛裡盛有活潑的喜悅,除此之外,似乎還多了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類似於崇拜,或是感激,亮盈盈懸掛在眼底,彷彿能一股腦撞進她心口。
楚明箏被這個念頭嚇了一跳,暗暗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一個晃神,左側臉頰嗡地一痛。
附著在她身上的劇毒無名無解,即便是藥王谷裡德高望重的醫修,看罷也只能嘆氣搖頭。
隨著時間流逝,此毒已經滲入五臟六腑,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引來刺骨疼痛,需要塗上藥膏緩解。
“抱歉……”
傷疤像在被火灼燒,楚明箏穩下心神:“我得去擦藥。”
秦蘿最討厭她臉上醜陋的疤痕,楚明箏特意出了房門。
她被滾燙的痛意折磨得沒了力氣,勉強掀開面紗,靠在牆上拿出銅鏡,只需一眼,就能見到整張怪異的面龐。
毒素集中在左臉。
少女原本生有一副精緻溫和的模樣,雙目細長、鼻尖小巧,彎彎如新月的眉眼映著瑩白肌膚,十足漂亮。然而自下巴往上,整張左臉彷彿被火焰灼燒過,遍佈猙獰的深紅色疤痕。
她摸了一下,眸中陰影更深。
冰涼的藥膏被塗抹在深紅傷疤,楚明箏自厭地加重力道。
她不想辜負師尊的期望,如今卻成了個一無是處的廢人。既然解毒已是無望,留在這裡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