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鉞將褂子小心擱下,重新回到御案,案上堆積不少賀表,請功折,請罪折,還有述職文書,裴鉞挑著幾篇翻閱。
劉奎在一旁與他嘮叨,
「這位蘇縣令是甲午年的恩科,當時是進士末名,他在朝中沒有倚仗,即便姐夫任國子監司業,可司業又能走得了什麼門路,觀政結束後便被打發去了窮鄉僻壤,這一干就是十年,十年他從推官升至縣令」
話未說完,只聽得裴鉞稱讚道,「喲,這位蘇縣令文才極好,性敏思捷。」
劉奎笑著恭維道,「誰叫人家是筠姑娘的舅舅呢,文才必定是好的。」
裴鉞權當沒聽見,繼而失笑,「就是性子有些桀驁。」
「可不是。」劉奎直起腰身,指著吏部考核文書,「否則以他進士出身,早就不是一縣之長,他呀,性情桀驁,眼底揉不進沙子,得罪了不少人,上頭沒有人肯提拔他,擔心他是個刺頭,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嗯。」裴鉞頷首,正色問道,「他政績如何?」
劉奎將吏部與都察院考核的摺子一同摘出來遞給他,「您瞧,天佑三年主持修堤,救數萬百姓與農田於危難,天佑八年,組織官兵清剿了灕水一帶的綠林土匪,天佑九年」
裴鉞耐心聽他念完,「下旨,擢升蘇朝山為四品僉都御史。」
劉奎一聽這官職,嚇了一跳,「陛下,七品縣令升至四品僉都御史,這也太」怕皇帝不高興,連忙苦笑著解釋,「奴婢就是怕朝臣不答應。」
裴鉞將摺子一扔,冷笑道,
「以蘇朝山之功績,他若不是一地之督撫,也早該是三品京官,都察院與吏部司明辨是非擢優汰劣之責,放著這麼好的官員不提拔,朕沒治他們的罪已是法外開恩,誰嚼半個字,朕砍了他的腦袋!」
劉奎顫慄不言。
沒了李轍的掣肘,皇帝旨意到了中書省,顧雲生半字不言蓋戳發放吏部。
等手續辦齊全也就是三日的事。
十月二十八這一日,鵲鳥啾鳴,舒筠伸個懶腰起床,早早去杏花堂照顧蘇氏。
蘇氏經幾位太醫輪流調理,如今已能下地行走,晨起在屋內折了幾圈正靠在軟枕歇著,舒筠在一旁給她餵完藥丸,百無聊賴開始打絡子。
蘇氏見不得她犯懶,催著她道,
「你別杵在我這躲懶,你既是打定主意招婿,家裡鋪子都交給你,你自個兒學著去料理。」
靠人還不如靠己,蘇氏打算將舒筠培養出來。
舒筠最不耐煩算帳,小嘴剛嘟起,外頭傳來芍藥大喜的嗓音,
「夫人,姑娘,大喜,大喜呀。」
人還沒奔進來,便聽得她扶著門框大口喘息,想是擔心舒筠二人等得急,氣喘吁吁撩開簾子,
「夫人,老爺剛遣人來遞訊息,舅老爺升任四品僉都御史,調令一個時辰前從通政司發出,送去灕水了。」
蘇氏一驚,手中茶盞失聲而落。
蘇氏本江南人士,上有庶兄,下有個雙胞胎弟弟,母親過世後,父親扶正了庶兄的姨娘,蘇氏偶遇遊山的舒瀾風,二人一見鍾情遂嫁來京城,待父親去世後,與家裡情分漸漸就淡了。
當年她出嫁京城,幼弟蘇朝山為了給她撐腰,將母親留下的嫁妝和手裡家當全部變賣,在居大不易的京城給她置辦了兩間鋪子,蘇朝山性情卓爾不群,後遊山歷水去了外地。
數年後,他入京趕考得中進士,又被發配至邊陲之地任縣官。
蘇氏心裡一直牽掛這個弟弟,只是每每寫家書,蘇朝山只道自己在灕水護佑一方百姓,怡然自得,叫蘇氏無需掛念,到底骨肉分離,蘇氏這些年病不好也有則個緣故。
驟然聽聞弟弟即將調任京城,且還是那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