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面寂靜下來。
外頭雨勢漸大,一時半會是走不了,舒筠捂了捂發餓的肚皮,「您用晚膳了嗎?」
「不曾。」裴鉞抬眼看向她,小姑娘鬢角的發梢還沾了些濕氣,貼著面頰,略有幾分凌亂,即便是凌亂,亦是美的,
「你餓了?」
若餓了便著人傳膳。
舒筠聞言連忙從兜裡掏出一方手帕,開啟裡面是兩個白麵炊餅,上頭蘸著些蔥花與芝麻,隱約竟也有幾分香氣,裴鉞疑惑地看著她,卻見她將炊餅遞了過來,
「吃個餅子墊墊肚子吧。」
她眼神極亮,一片赤城。
水汪汪的眼,潺潺而動,輕易便可奪了人的心神。
裴鉞這輩子養尊處優,又是當朝天子,哪怕在軍營最苦的時候,吃得也不會比眼前這個餅子差,他卻看得出來,舒筠十分珍視這個餅子,
將自己珍視的東西捧給他
裴鉞撿起其中一個,「你也吃。」
舒筠毫不猶豫抱著剩下那個餅子小口地啃,她的動作急而不亂,彷彿是餓壞了。
裴鉞被她帶動,也咬了一口,竟聞到一絲女孩子身上特有的香馥,這餅子猶有溫度,可見她用身子暖著的,裴鉞牙關忽然一頓,神色略有幾分不自在。
眼神瞥向對面的姑娘,那張紅艷艷的櫻桃小嘴,一開一合正啃著餅子,甚至那光滑鮮嫩的唇膜上還沾了些芝麻,他想起那夜這張小嘴精準無誤地朝他壓來。
她當時醉得糊裡糊塗,怕是忘了這茬。
裴鉞許久不曾吃這樣的粗食,竟覺得不錯,「你這餅子是哪裡來的?」
「我偷來的」話落,意識到失言,舒筠滿嘴餅屑眼巴巴望著裴鉞,生出幾分窘迫,「我我不是故意的」
昨日臨川王世子裴彥生對她示好,惹了幾位姑娘嫉妒,今日那些姑娘在午膳時故意撞摔了她的食盒,害她沒吃飽,淑月公主隔岸觀火併不管她,她昨夜又睡得不好,午後又餓又累,撐不住打起瞌睡,被那些人揪出來,夫子罰她去外頭醒一醒,這一站就是一個時辰。
待人散了,她心中失落不想回鹹安宮,便乾脆在茶水間偷了兩個餅子,來尋裴鉞。
裴鉞注意到她眼下有片烏青,眼眶紅彤彤的,似綿綿可憐的小兔子。
「怎麼會偷東西?是不是有人欺負你?」
昨夜孤零零地被人扔在此處,今日又餓著肚子偷個餅子充飢,既然是伴讀,必定有人庇護,可偏生沒人庇護她。
裴鉞眼神沉了幾分,他本在後宮浸潤長大,怎能不知後宮深淺,這樣一個生得如花似玉,又毫無城府的姑娘,最容易被人盯上,被人欺辱。
舒筠並不想提這些糟心事,也不想說出來惹人可憐,為了轉移他的注意力,便將包裹裡的課本拿出來,
「哪裡,您想岔了。」
「對了,今日夫子交待一些課業,說是完不成明日便要打板子,可這算籌題,我壓根不會,您能教我嗎?」
她把夫子發下來的課帖遞過去,裴鉞接了過來,借著並不敞亮的燈色瞅了一眼,便皺起眉頭。
這課帖有兩面,正面寫了一道策論,讓學生答出歷代水患治理的得失,另一面寫著一道算籌題,乍然一瞧,沒什麼不對,算籌題實用,策論是科考科目,就更有必要了。
只是夫子教書,講究因材施教,這兩道題適合男子,卻不適合深閨裡的姑娘,倒不是說姑娘無用,即便真要教,也得一步一步來,而不是陡然扔一些難啃的骨頭,反而令姑娘望而生怯。
這夫子在偷懶。
舒筠根本不知自己無形中告了一狀。
裴鉞思量一番,問她,「你想學嗎?」
舒筠老老實實道,「我並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