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聞他叫喚,先向掌櫃的看了眼。掌櫃的立刻罵道:“還愣著幹什麼,沒聽到客官要酒嗎?我養你這個小雜種,難道就是來吃白飯的?”
少年嚇得一抖,忙奔入後廚搬酒。
掌櫃身後門簾內傳出一個低低的聲音:“這隻雜毛喝了這麼多壇酒,不會是想吃白食吧?我看他身強力壯的,你這根麻桿再加上夥計也多半打不過啊。”
掌櫃的也壓低了聲音,道:“你這婆娘又懂得什麼?看他腰裡那塊玉佩!賣了怕是足夠買我們這樣的小店三四間了!”
門簾後傳出“呸”的一聲,道:“你啥時又懂得看玉了!”
掌櫃凜然回道:“我年輕時可是盜墓出身,這是吃飯本領。當年為了娶你過門,可是正經盜了幾個大墓,才湊夠了銀錢!”
門簾後哼了一聲,便再無聲音。
那少年戰戰兢兢地從後廚出來,懷中又抱了壇酒,放在桌上。他兩隻眼睛滴溜溜直轉,不住偷瞧道人胸前背後以及右肩數道橫豎縱橫的傷痕。這些傷疤極細極淡,卻又根根筆直,看上去就似是道人的右臂是後裝在身軀上一樣。少年早嚇得臉色蒼白,見道人揮手,立刻連滾帶爬地躲入後廚去了。
道人拍開酒罈,卻不便飲,而是張開雙朦朧醉眼,向店門處望去。若他目光能夠透得過門外暗淡天光,綿綿雨霧,便可遙遙望見鬱翠青城山。
他道行精湛,其實早將掌櫃夫婦的對話一字不差地收在耳中,卻毫不在意,那片心思,早已飛到青城山上。
在那片綿綿群山中不知名的山谷內,他曾住了數十年。那數十年,即是囚徒,又走上了大道之途。
此時此刻,他實不知胸中翻湧的,是恨,是愁。一如他不知,若戰火起時,是該上青城,還是該悄然遠遁。
卷四 忽聞海外有仙山 章一 奈何途 三
悽風苦雨,似乎永無止歇,客棧外的天色晦暗如夜,透過綿綿雨絲,僅勉強能夠看得清數丈之外。
雨霧中,緩緩行來一個青衣少女。這樣陰冷潮溼的天氣,她卻衣著單薄,雖然持著油紙傘,但在這鋪天蓋地的雨幕中卻遮擋不了太多,外裳早被雨霧浸透,透出些玲瓏曲線。如此寒冷天氣,她卻沒有絲毫瑟縮,腳步從容,一如行走在自家庭院般隨意閒適,好似感覺不到寒意。
雨霧中隱隱傳來砰砰的鑿木聲,少女便向著聲音來處行去,一間頗顯破落的客棧的輪廓在霧氣中漸漸清晰現出。
少女不疾不徐地行著,每一步都落在鑿木聲的點上,如是,便與天地雨霧相合,徐行漸進,直至客店門口。
透過半開大門,她看到院中茅草棚下,一個乾瘦中年男人正蹲在地上,手持錘鑿,在一塊木匾上刻字。所謂木匾,其實也就是塊表面刨得稍微光滑整齊些的木牌罷了。這人看裝束不象是個木匠,倒似是這家客店的掌櫃。當世蜀中雖稱富裕,但升斗小民謀生仍然艱難,這樣大小的客棧,最多僱得起一二名夥計廚師,掌櫃的往往得身兼跑堂廚師數職,在這裡自己刻塊匾也不算什麼。
木匾上已刻了客棧兩字,前面卻是空白,看來這掌櫃的還未想好應該給客棧起個什麼名字。
青衣少女寧定立在茅草棚外,安靜地看著掌櫃刻匾。不過這男人苦思了半天,也想不出什麼響亮的名頭來,只好站起,向少女苦笑道:“風水學得不精,連個名字都想不出來,倒是讓姑娘見笑了,唉!這下雨天的,姑娘是要住店呢,還是要打尖?這雨可不知要下到什麼時候,天又黑了,姑娘還是住一晚再上路吧,小店還有間上房,簡陋了些,可還算乾淨。”
少女笑笑,道:“多謝掌櫃的。青衣只是看著這裡暖得令人歡喜,所以過來討杯水喝,不住店,一會還要走路呢。”
掌櫃將雙手在衣衫前襟上擦了擦,道:“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