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小小的鳳丹白,緩緩合攏花瓣.掩去了那如雪肌膚。

至此,繁花方放重拾顏色.

樹下,溪邊,亭畔,這麗人就這樣立著,看著潺潺流水遠去,似有萬千心事,都隨這水去了。

她著素裙,不施粉黛,濃麗如墨泉般的青絲高挽,只以一根螺鈿珠玉釵別住。

眉不掃而黛、發不漆而黑、頗不脂而紅、唇不塗而朱,如此麗人,已奪盡萬物顏色。

她也不知站了多久,方才輕聲喚道:“高公公.”其聲清若玉缶(fou:盛酒漿的瓦器。)互擊,杳(yǎo:本意昏暗,渺茫;深遠)如簷下風動金馬。

“老奴在!”不遠處,領著一群內侍垂手靜候的高力士一路小跑過來,道:“娘娘有何吩咐?”

“陛下現在在做些什麼?”

高力士道:“陛下剛剛在寢殿歇下,現在還不到一個時辰呢!最近國事繁忙,陛下很是有些勞神。”

“還是為那個妖道煩心嗎?”

高力士道:“區區一個長道倒不足慮,只是老奴聽說這妖道黨羽眾多。他們奪了一張什麼圖去。此圖據說事關本朝氣運,所以陛下才如此看重。”

她淡淡地嗯了一聲,顯然對此事並不在意,眼波流轉,重又停駐於粼粼溪水,不知何處又飄下幾片落葉半朵殘花,乍開淡淡幾道漣漪。

過了片刻,她忽然朱唇半啟,輕輕吟唱起來:“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臺月下逢……。”

一曲歌罷,許久,餘音仍纏繞不散。

她輕嘆一聲,道:“李學士果然當得起詩仙美譽。倉促奉詔,於頃刻之間揮毫而就,拿出的卻不是一般應景之作,非但語語濃豔,字字流葩,更難得是集良辰美景、賞心樂事於一時一處,天衣無縫。”

高力士上前一步,微微躬下身去,小聲道::“娘娘,依老奴微末之見,箇中另有玄機。不知當不當講?”

原來這麗人,即是集三千寵愛於一身的楊妃玉環。

聞聽高力士此言,她依然未有回身。只是淡淡道:“講。”

高力士精神一振,湊近一步,將身彎得更底些,小聲道:“老奴以為,李太白這三首清平調合花與人言之,詞風流麗,飄逸蘊藉,確有從客獨到之才。也正因為如此,其中言在此而意在彼的用心,可就更為陰險歹毒啊!娘娘不可不察。”

楊玉環仍是沒有半點驚詫動容,淡淡道:“言在此而意在彼?這話又是怎麼講呢?”

高力士壓低聲音道:“娘娘,他這清平調第二首言道,可憐飛燕倚新妝,這可是將您比作了趙飛燕!”

楊玉環終於回過頭來,輕輕一笑,道:“飛燕豔名動於天下。他以之喻我,我惟有受之有愧才是。又何罪之有?”

高力士道:“娘娘呀,這趙飛燕為魅惑漢帝,苛減飲食。做甚輕盈掌上舞……。”

說到輕盈兩字,楊玉環終於有了點反應,不為人覺地挑了挑眉。

高力士把頭垂得更低,痛心疾首地道:“趙飛燕後私通赤鳳,宮闈不檢,被平帝貶為庶人,落得個自盡而亡的下場。李太白竟將您比作了她,這……其心可誅啊!”

楊妃沉默片刻,忽而一笑,道:“李學士天生傲骨,為人疏狂,特立獨行。我看他必不是這等居心險惡之徒,此處用典當是無心,高公公……”

高力士忙應道:“老奴在!”

“這怕不是李學士暗諷本宮,而是公公你忘不了磨墨脫靴之恥吧?”

高力士慌忙叫起撞天屈來::“娘娘明鑑!老奴對陛下和您可是一片忠心!老奴若有半點挾私抱怨之意,就讓老奴被天打雷劈……”

他話音未落,朗朗晴空忽然一聲霹靂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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